实际上他早就下过命令,今晚将埋伏在观内,给叛徒们迎头痛击。
天厍军精锐如今大部分在他手中,春香手下也有两员大将,以及黑风双煞和青峰山弃徒。对,还有两名擅长跟踪的好手。
春香会把无明殿的叛党引到这里来,然后……
“大人。”一名军士气喘吁吁爬上石梯,“找到一名活口,白术士请你去问话。”
“噢,我这就来。”
总算有个能说话的。
其实攻击之前就该如此部署:留两个活口。
快到大殿时,他看见一身白衣的白术士孤傲地站在台阶上,手里轻轻摇着他的铁骨折扇。
“是个什么货色?”
“年龄不大,不像个管事的。不过他愿意配合。”
“好,把这位愿意配合的道士带到大殿来,我要马上审问。”他下令道。
白术士没做声,转头叫过一名士兵,让他去把俘虏押解过来,送进大殿。
其实他本来留了两个喘气的,但那个自称本观执法道长,道号柏贯的硬汉刚受了几句凌辱便主动撞上枪尖,宁死不屈了。另外一个脸上被拉了条豁口,说话已经够呛。
刚听两句嘟哝,白术士便伸手掐断了他的脖子。
幸好他又在库房里找到一个。
这名年轻道士受了轻伤,只是断了条腿,不影响说话。
进了大殿,安惇大模大样在主位案几后坐好。
一尊彩衣在身的泥塑神像直挺挺屹立身后,有三个正常人那么高,双目如炬瞪向前方。在它左右两边,还有两位神,个子小得多,大约只比普通人高一个头。
这位置更适合供奉和祭拜。
但安惇并不想换地方。他两手轻松地放在膝盖上,下令让人把俘虏推到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这名贪生怕死,受了点小伤就放弃抵抗的家伙,安惇心里充满鄙夷。在他看来,道士就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想揽权,就是想谋反。
也不想想,前番勾结晋国不成,难道攀上赵国人就能成功?
“你叫什么名字?”安惇朝着眼前这位吓得腿直哆嗦的年轻道士问。
“我,我叫穆贵。”
“你的剑呢?”
“剑?噢,丢了。打斗的时候丢的。不知丢在了哪里。”
懦夫。就是个懦夫。
安惇心想。
而懦夫的话,说什么也不能相信。
真乙道信徒有练剑传统,因为这是他们的标志。
但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也摸不着剑道之门。像三真观这种以接待香客为主的修行之所,能舞两下子的就更少了。这并不为怪。
不过,这岂能是临阵逃脱的理由?
心念至此,他越发厌恶此人。“那你打算交代自己的罪行吗?”安惇不耐烦地问。
“罪行?”穆贵一脸惶恐,“小人不知有何罪行。”
“你们三真观勾结他国,反复无常,追随叛党,图谋不轨,难道以为我会不知吗?”
“叛党?”穆贵想起来了,“那是住持道长,还有他那些追随者所为。我,我没跟着去啊。我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从不跟风起哄。”
“对,你倒有自知之明。”安惇一声冷笑,“告诉我,你们住持道长还跟谁有勾结?”
“就跟无明殿。”
“嗯,你承认得倒是挺爽快。”
“这,这不明摆着的事嘛。”穆贵莫名其妙地说。
安惇打量着这个软骨头,正要开口再问,却见门口快步跑进来一名军士。
军士一个急停,双手抱拳。
“大人,他们来了。不过,不是北面,而是从南面来的。”
“怎么会从南面?”安惇诧异地问。
“不知道。”军士说。
穆贵诧异地抬起头,想看看外面。他听见远处传来呼喊,有人在呼叫弓箭手,叫他们上房。还有人在高声传令,整队。
“谁?谁来了?”他喃喃发问。
但没人理他。
没人愿搭理懦夫,更没人想搭理叛徒。
穆贵还想开口说话,忽然有个人一把摁住他的头,让他的脸几乎贴着地面。
“大人,要不先杀了他?”
穆贵听见这人在跟上司请示。
“等一下。也许可以留他跟人对对口供。”
“那就等战斗结束再杀。”
说完,这人把穆贵一把拖起来,也不管他一瘸一拐根本站不稳,便推搡着将他送进了最初抓住他的地方。
库房只有一道门,没有窗户。
穆贵被扔进里面,接着便听见从外面传来上锁的声音。再接着,他听见许多人来回跑动,还有人发号施令,高呼迎敌。
遭到袭击了?活该。穆贵心想。
最好让你们也感受一下被屠杀的滋味。对,要死大家一起死。
可谁会来打他们呢?
难道是前任住持松坡道长杀回来了?
不会的。他们早就玩完了啊。
反正不管谁来,都跟自己无关。落在谁手上,我他妈都得死。
想到这里,穆贵心里冰凉。
腿上的伤更是疼得钻心。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哪里传来“咚咚”的敲击之声。
好像有人敲门。
不对,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地窖。
穆贵忽然想起来了。
上次从无明殿搬来那批东西就存放在地窖里。地窖很大,几乎连通每一座主殿,是早年建庙时为避战乱设计的藏身地。莫非这库房也有入口?
有。对对对。当时存放那些东西,就是从库房送进去的。
穆贵找到火烛,点燃举在手里。
循着声音,他发现熏肉架下有一块厚厚的木盖板。盖板边缘有铁扣,铁扣上着锁。
穆贵拿来烛台将锁砸开,拉起盖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