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式却仿佛对此浑然不觉。他只是如同行完仪式般轻松地吁了口气。
最后,李式又礼貌地请教了一些关于修行方面的事。李昧对此也是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客人离开后,李式便马上叫人去传聂玉琅来见他。
在等聂玉琅到来这段时间,他再度返回书房,取出纸笔,砚墨备书。
他准备修书一封,把李昧到访之事告知一直在等待消息的国师。
这件事,就算圆满办妥。
自从府上舍人老常不在之后,李式一下子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和自由。但还不能掉以轻心。他还得继续扮演一位堪当大任的好太子。
老常……
对那位“尽心”辅佐自己的老人,李式感情复杂。
他还记得头一次见到那位老人时的情景,当时他才十四岁,还是励精图治的建宁王世子。那时的常明不苟言笑,一副城府极深的样子。
那次是春藏法师带他来的,父亲也在场。“这就是你的老师。”父亲当时对他说。
因春藏修习的是西域异术,虽法力高强,却走的是阴邪路数,不容于道家正统,自然不能做他的老师。于是,他便向李授推荐了常明。
但不久李式就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学这些东西的人。
后来父亲也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才另找了一位精通儒学的饱学之士做他老师。而常明却也从此便留在府上,做了他的幕宾。
只是,这老常简直就像春藏的影子一样。
如今影子虽然没了,可正主还在。
思量停当,李式执笔在纸上写下:无尘子已到盛都,一切遵计划而行,尚且顺利。
末了将笔往架上一扔,遂看着墨迹渐干的书信,只等那聂玉琅来。
※※※
从太子府出来,李昧立刻被青伶和丙儿拉住衣袖。
两人也不管负责驾车的洪宝在一旁提醒,只管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尤其是青伶,像是生怕公子在太子面前说错话,上去就问跟太子谈了些什么,情况如何。一通刨根问底,恨不得每句话都跟她重复一遍。
李昧无奈地看着她,“放心吧,我可一句话也没说漏,保证不会有事。”
“确定?”青伶撅起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没看出什么来吧?”
“没有。”李昧轻轻摇头,苦笑道,“要说对他的了解,李……还不如我呢。”
“光了解有什么用,得让他相信你啊。”
“要获得信任,就得了解对方,这样才能投其所好嘛。”
“你投他什么所好了?”丙儿马上问。
“太子明里勤勉,让人感觉跟他爹一样,是个有大抱负之人。可实际上,他跟那位乐庆公子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
“你是说,尚书令家那位公子?”洪宝也有些诧异地问。
“不敢相信了吧?”
李昧说着抬腿爬上马车,“走吧,别大呼小叫。隔墙有耳呢。”
“噢,是,是是。”
丙儿瞄了青伶一眼,两个同时一吐舌头,爬上车,分坐在洪宝两边。
“驾。”
洪宝一声吆喝,驾车朝位于东城的邱记腌菜店驶去。
大街上人流熙攘,马车交织。
对于他们这辆外表普普通通的马车,街上似乎没什么人会注意。
即便有——李昧笃定会有藏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正尾随注视着这辆车——也没关系。他应太子之邀来到盛都,而邱记腌菜店,更是在李式亲自关照下开设。
没有人会怀疑这家店跟李昧之间的关系。
马车停在门口,青伶和丙儿跳下车,随后李昧也从车厢钻了出来。
主仆三人大大方方进了店。
而洪宝则继续将马车赶往另一条小道,去停入后院。
似乎任何时候,这店里都有不少客人。
但李昧毫不介意。
此时,青伶忽然抢先一步,对着迎面而来的店主欠身一福,“牛掌柜,别来无恙。”
“公子来了,请随我里边请。”牛轸却径直朝李昧迎了上去。
李昧忙跟这人拱手为礼。
牛轸略感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请,里面请。”
“抱歉,来了盛都,本该先来看你。只是太子相邀甚急,这才先去了一趟。”
“没事没事。公子繁忙,牛轸随时恭候。”
说话间,牛轸便将李昧一行带进了后院。在观察并无陌生面孔跟随后,随即又带三人经取货通道下了地窖。
牛轸点起一支火把,领着李昧到了地窖最深处。
他走到一面堆满木桶的墙壁,小心移开两只大大的空木桶,推开一扇极为隐蔽的木质小门,随后伸手一抬,“公子,请。”便举着火把率先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