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利雅快看!这里有字!”。
楚正凌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了块“横梁”上,定眼一瞅顿时惊喜得叫了出来,那居然是一串英文,像刻在石板上的虽然读不懂,但至少证明有人曾经进来过。
“这不是英文,是拉丁文,虽然看起来很像,却是印欧语系下的不同语族。”索利雅游到了洞穴的顶上。“这几个词的意思是……‘诞生之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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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黄色的汪洋中,路德维希游到那些光滑的石壁前,石壁延展出去的部分直插天穹,数不清的壁画填满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地方……这些或赭红或靛青色的笔触仿佛出自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之手,一涂一抹都带着碾碎人心的压迫力。
不同于旧石器时代简单描绘外形的史前壁画,这些石壁上的内容晦涩难懂,路德维希挪动视线,高大的人形浮在虚空之上,周遭有波纹指代光芒显其尊贵,下方匍匐着三头狰狞怪物,蛇一般的怪物缠在了另一头怪物身上,撕裂的吻部如在吼叫,似是在进行古老而暴力的仪式,又或是痛苦的媾和;神秘的巨木倾倒在一旁,树顶唯一的果实被均分成了三份,夺目的猩红色宛如凝固不化的血。
他数不清有多少幅画,只因它们都混杂交织在了一起。除了抽象的中心部分,其余的地方则要更加写实,白色与黑色的颜料在天空战场上交战,被烈火闪电分割,背景中有骑士骑着四色的骏马在平原上驰骋,无数长着翅膀的尸骸向下坠落,男人们和女人们裸露身躯,致命的伤痕平等贯穿每一个人。
路德维希曾经去过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在欣赏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的时候,只觉得拱顶都好像因无法承受它的重量在颤抖。但即使那般恢宏有力的天顶画在这些壁画前也会黯然失色……暴力和死亡熔于一炉,却震颤着泫然欲泣的悲哀。
忽然,他的头痛了起来,像被绘制者的情绪感染了,断断续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过度曝光的老式胶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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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清了么?”宫崎英子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
路德维希回头,女人接触到这些橙黄色的液体后精神很快稳定了下来,但却是变回了之前的冷淡,一种苍凉的陌离感的东西始终围绕在两个人身边。
“曾几何时,我们也沐浴在奇迹与荣光之下,作为最伟大的造物受万灵仰视,在世界的尽头遨游,无拘无束。”
宫崎英子轻轻移动到他身边,抬头凝视着壁画上匍匐的怪物,眼神中夹杂的情感真实而又浓烈,他看不透。
“直到第六天,神按照自己的形象用尘土创造了人类,赐予其无限的宠爱。而神最有能力的仆从却无法理解这种偏爱来自何方,由爱而生怀疑,由怀疑而生憎恨……于是他化身七头十角的红龙,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发动了反叛。”
路德维希知道这个故事,但当它从宫崎英子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却带着一层沉甸甸的分量,如同在轻读数千年前的残损石碑。
“他失败了,从天堂摔落,并被冠以堕落者之名……但在此之前,他潜入了伊甸园中,引诱了神最宠爱的孩子吞下了禁忌的果实……他成功了。”
“那一日神怒了,将人类驱逐出了伊甸园,并命令天使用火焰的长剑封印住了伊甸园的入口。面对吞下善恶树果实的人类,神的偏爱已经染上了畏惧,他召来了巨兽们,将另一棵生命树的果实一分为三,命令巨兽们分别看守着,不准任何东西靠近。”
“在那之后的无数纪元里,巨兽们忠实地履行神的命令,却没想到这是永恒的枷锁……褪去了荣光的他们失去了自由,困囿于立锥之地,不得不陷入沉睡,连自身的存在都只剩典籍中的寥寥数语。”
“但你是人类,这不该是你的故事。”路德维希压抑着不安,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我诞生于此……我来源于渴求,渴求自由和爱。”宫崎英子摇了摇头,眼角流出了红色的血泪。“你知道那种绝望么?直抵时间尽头的孤独……被抛弃,被遗忘,每隔一千年才能短暂地从长眠中苏醒……”
她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就像一个饱受委屈的小女孩,嘶哑的声音像针一样刺在路德维希胸口上。
随着她的哭声在石壁间震动,橙黄液体的海洋中央漂起一团模糊的血肉,如同人体的肿瘤一般,那些位置错乱的肌肉筋膜血管不断地旋转扭曲分割……在经历了令人不适的变化后,一张血肉组成的王座最终定型,孤零零地静置在倾世残忍与妖冶的壁画之下。
“是时候终止这永恒的轮回了。”宫崎英子止住了哭泣,她来到了王座旁,倔强地仰起头,一枚淡蓝色的晶体从王座后悬浮了起来,停在她的手心。
“我将重新化作席卷世界的巨浪……向神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