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世上只是想努力地活着，就很难了，劫难似乎不愿意放过这些人，每每戏耍，都是直逼得人要跳进万丈深渊与其同归于尽方才罢休。

“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放到门外了！你不要动歪心眼儿，我可是从头到尾录像了的，还有物业的人一起的。好好的门都给搞坏了，你看看呀，楼道墙面被喷成那个样子，天天都被邻居投诉死了，你不要做人，我还要脸呢！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点不学好，成天在外面惹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污滥事情，看着体体面面的，谁知道是这种不要脸的人！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些费用了，我真是倒霉！你赶紧过来把你的东西全部拿走，别挡着外面，否则被人扔了我可不管！”

房东太太像变了脸的巫婆一样，毫不留情面，语气里尽是鄙夷。

程珞无法辩解半句，她缩在临时住的小旅馆的房间里，浑身瑟瑟发抖，只敢接房东和派出所的电话。

她紧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着，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潮湿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毫无生气的难受至极的样子。

这些天像噩梦一样，从第一通催债电话开始，潘多拉的盒子就被打开了，无数通催债电话日夜不停地响。每天一堆登门要债和恐吓的人。

即使程珞报了警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些贷款和借款都是她的证件办的，还有她本人的手印，人脸验证视频，而张志强早已躲到了国外，不知踪影。

从银行贷款到数十个网络和民间借贷，加起来六百多万。

当程珞在派出所看到一串串的债务数字的时候，天旋地转般的眩晕，仿佛置身于云海深处，身体如无根的蒲公英，下一秒就会散架，双手双脚瘫软如柳絮，大脑闪过一串金星之后，便栽倒在地。然而醒来后，并不是噩梦，一切没有改变，一切束手无策。

程珞在之前的出租房附近徘徊了一会儿，终究不敢靠近。她不敢哭、不敢快跑，生怕在路人之间有什么异样被人发现。小旅馆的房间已经被她退掉，她不敢在一个地方待，醒着也好迷糊着也好，总感觉会被追债的人再次发现。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如过街老鼠一般，苟延残喘地四下躲藏？

深夜突然下起的暴雨，把还没有住处的程珞浇得透心的寒彻，她干脆放弃了挣扎，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走着，直到看到一间自助银行，里面没有人，小小的空间发出的光芒竟透露着些暖意。

程珞的身体有了一丝知觉一般，才感到体力可能撑不住多久了。她踉踉跄跄躲进去，在角落里蹲下，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抖成筛子一般。

好一会儿，程珞才勉强克制得身体，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尽管仍在不受控的颤抖，好歹轻了很多。

她掏出手机，还有一些电量，还好，还好。她拨给了张潇，让张潇无论听到什么都先不要出声，耐心听完自己说的。

听到张潇的保证之后，程珞尽量简单平静地叙述完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最后说道：“我收到了很多法院传票，我担心房子在不久之后势必会被强制执行，我也快要被列成信用黑名单了，你这几天找找住处，对不起。还有，你务必注意安全，那些人找不到我，一定会去房子那的，你一定跟物业说要注意不要让外人随便进小区！”

说完，程珞终于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张潇急得抓耳挠腮：“珞珞，我不怕，你快回来，我这有钱，还能应急的。你先回来，一切都好说，但是你别回房子这里了，以防万一。然后，我、我现在就租个房子，没人找得到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一会儿点一下存款，还可以再跟公司先预支一些钱的，我、我们老板很器重我的。我不怕的，你别担心我的安全，我一定防范好，倒是你怎么办？你的安全怎么办啊？你快点悄悄回来！不行，我去接你吧！你别担心，咱们一起肯定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我现在就发动咱们同学一起找那个孙子，一定能把他揪出来的！！”

张潇没有听到程珞的回答，电话那边只有哭声，哭声，无尽的凄凉和绝望的哭声。

张潇一时间又急又心疼，也大哭了起来：“珞珞，求求你先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扛，你跟我说过的，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一定能解决的！你千万别吓我！不行，我现在就订票，我去接你！”

“你别过来，我回去。”程珞终于开口道，“我明天就想办法回去。”

“好好，你把信息发给我，我去接你！我租好房子立刻把地址发给你，咱们直接去！”张潇连忙说道。

挂断电话，张潇赶紧把自己的所有账户查了一遍，加一起能凑四十五万，还差得远。她又把自己的首饰和值钱点的家当全集中在一块，没几样东西，少得可怜。

不管了，她赶紧在网上找房子，把看好的全部收藏好，打算第二天一早就联系看房。

忙完找房子的事情，张潇又原地转了十几圈之后，她拨了一通话电话出去。

……

手机一遍一遍地震动着，把在凌晨三点多刚睡着的陆明远烦得直皱眉头，他闭着眼伸手按了手机挂断键，又响，再挂断，还响，反反复复。

逼得他气恼至极：接连创作了几天的作品，凌晨才终于结束，以为能睡个酣畅，结果不知道谁这么讨人嫌，这个时候来电话，还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