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川又在树下坐了一会儿才驾车离开。

快进到A市市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陆明川在路边停下，抽了根烟，眼神空空地看着前方。没有晚霞的阴沉天空，云彩沉重得像是要砸下来，城镇结合的地方，小商贩的吆喝声格外响亮，倒是透着更多烟火气的温度。

陆明川按灭手里的烟，发动车子开向江边的一处别墅区。他把车停在路边，跟小区保安示意了一下，保安连忙打开门让陆明川进去，并小声地说道：“都在。”

陆明川点了点头，眉头皱得更深。

保安一声不吭地连忙站回保安亭，专心盯着监控。

陆明川走到一处别墅前停了下来，安静地待了几分钟之后，露出嘲讽的表情，然后就离开了。

马三胖小心地把喝得烂醉的陆明川架上车后座，刚要给他系上安全带，就被陆明川一手拍开，马三胖哎呦了一声，老实地关上后车门，嘴里却大声嘟囔着：“不系安全带就不系呗，还打我，真是的！真是我大爷！”

马三胖把自己塞进驾驶座，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后座，才开始发动车子。

凌晨两点的街道，车子不多，人也稀疏，比起白天的嘈杂热闹实在是安静了太多。

马三胖哼着小曲儿开着车在主干道前行，经过一个小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飞速而来眼看就要直直地撞上他们的车，马三胖立即打转向躲避，但仍旧与那辆黑色轿车撞蹭到了，他们的车侧翻后又翻滚了一圈才停住，侧翻在路中间。黑色轿车也翻滚了两三圈最后底朝天蹭在马路牙子上。

路上经过的司机和行人都纷纷跑过来救人，马三胖最先被拖出来，左边胳膊大半是血，人倒是一被拖出来就恢复了意识，开始嚎啕：“快救救我朋友啊，还在车里面啊！不要死啊，啊……！”

陆明川被人从前面车座拖了出来，应该是被冲击到了前面。他浑身是血，脸上也被血模糊的看不清，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有几名路人似乎不忍直视，捂住了眼或撇过头去。

“明川啊！”马三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明川啊，你不要死啊，你怎么没呼吸了！”路人听了这凄惨的哀嚎声也心生哀叹。

那辆黑色轿车变形严重，把司机卡到了里面，几名热心的路人不敢硬拽，看了一下车子没爆炸的风险，便走到一旁等着救护车的到来。

救护车很快便来了，一共来了两辆，前面的车先在马三胖这边停下，后面的车到了黑色轿车那边。救助伤员的时候，前车司机拿着一个文件夹过去跟后车司机说了句话，让他写了什么，然后很快返回自己的车里。

两辆救护车开走之后，剩下的路人还在聊着什么，并不忘在手机上分享着今晚的惊险所见。

经过两小时的急救，肇事的黑色轿车司机先被推了出来，头骨轻度撞裂，肋骨断了三根，左胳膊和右腿都断了，所幸的是命保住了，这已经是万幸。

又过了接近一个小时，陆明川手术室的主治医师才走了出来，看他严肃的表情，似乎不容乐观：“谁是病人家属？”

瘸着腿、胳膊也绑着绷带的的马三胖赶紧跳到医生面前，却被刘妈拦住了。老太太走上前：“我是他奶奶。”

“病人暂时没生命危险了。”

还没等众人的心放到肚子里，医生又接着说道：“家属跟我过来一下，有些情况需要跟你们单独再讲一下。“

医生说道，眉头皱得很厉害。

“好的。”老太太应道，扶着拐的手有些微颤。

她回头摸了摸满脸都是泪水、哭的一抽一抽却忍着没出声的小肉包：“承承，如果一会儿爸爸出来了，你就去陪着他，他需要你陪着。有太奶奶在，承承不怕，没事的。”

肉包抽噎着轻微点了点头。

老太太前脚刚离开不久，陆明川就被推了出来，肉包赶紧上前抓住床的一边喊着：“爸爸！爸爸！”

马三胖也赶紧蹦跶着紧跟在后面。

进了病房，安顿好陆明川之后，肉包紧抓着陆明川的手不放开，不停地掉眼泪。马三胖上前紧紧抱住肉包哭喊着：“承承不哭啊！还有叔叔在！”

肉包愣了一瞬，随后便开始嚎啕大哭。何妈、朴姐几个人在后面不停地抹眼泪。整个病房都被灌满了悲痛和沉重的气息。

“怎么样了？”陆母许琳赶到，一脸焦急色。

病房里安静了那么几息。这便让许琳有些尴尬，她上前看了看陆明川的情况。

陆鸿伟没赶到医院情有可原，他几天前就去了国外。陆明远没赶到医院也情有可原，前天去了外地看画展，好歹他给刘妈打了好几遍电话询问最新的状况、人也正在往回赶。

但是作为就在本地也没外出的母亲许琳却姗姗来迟，似乎还没有解释的意思，令众人都有些尴尬。

何妈咳嗽了一下，缓缓开口说了一下基本的情况。

这时候老太太也回来了，进门就问道：“你这个亲妈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才来看你车祸重伤抢救了几个小时的亲生小儿子？”

老太太直接就没给许琳半点面子。

许琳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不复刚才的硬气，她确实不敢真的去惹怒老太太，老太太的手腕她很清楚，即使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对老太太也是极其尊敬甚至带着些惧意的，哪怕后来老太太专职在家带陆明川，不再参与商场的事情，老爷子的态度也一如既往。陆鸿伟兄弟俩更是从未顶撞过老太太。

“我这两天身体有些疲倦，便把手机静音了一直没调过来，在公司又睡着了，这才看见不久。”许琳跟老太太轻声解释道，只盼老太太别在这些员工的面前让她下不了台。

“哼。”老太太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追究。

许琳心里暗暗呼了口气，结果下一秒就瞥见马三胖脸上满是耐人寻味的表情，她刚想看清楚，马三胖已经扭过头去了。

许琳只能生了个闷气。

陆明远早上八点多赶了回来，看到浑身缠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弟弟，连连跺脚叹气，急忙在病房里一顿查看询问，听小林助理把情况说了一遍之后，便拍了拍马三胖的肩膀：“萌爷，这次多亏了你，真是谢谢你！”语气间的情真意切让马三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连忙客气了一番。

陆明川在上午十点多醒了，跟一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分别安抚了一下，就面露疲色。

“行了行了，医生都说了要多休息，赶紧都回去吧，小林助理在这里就行了。”老太太发了话，她看了眼马三胖又补了一句，“晓萌也回你的病房吧，慢点走，你们都扶着点。”

马三胖赶紧应好。

众人便散去。

肉包跟陆明川说道：“爸爸，那我下午放学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