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家楼下的小街上,秦南熙没有上楼,一路风风火火地去了干洗店,取了一大袋衣物,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她早已做好了今日的计划,原本想早上的时候赶去鸿达公司。鸿达公司的办公地址她已烂熟于胸,顾格给她的名片她一直保存完好,时刻贴己地藏在身上。袋子里的衣物清一色的高档货,可惜在她之前已被人家穿过了。苏菲说顾先生结婚了,他太太想必一定十分优秀,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配得上顾先生这样优秀的男子……
想到这里秦南熙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她懒得理会这股酸楚所为何来,反正物归原主后她与他便再也没有继续接触的道理。原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两条直线偶尔相交后的分道扬镳顺理成章,像一个人生的小小片断,翻过去就翻过去了,实在没有留恋的必要。
小街很静,水泥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湿漉漉的,滑溜而泥泞。正是上班的时候,兼职补贴家用的摊贩们此刻应该正忙碌在各自正经的工作岗位上,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一位卖糖葫芦的老奶奶守在路口。擦身而过时,那位老奶奶冲秦南熙友好地微笑点头。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总能让人感觉温暖。秦南熙马不停蹄,抱歉地问候了一句“你好”,心想改天一定要买她几串糖葫芦才是。
等公交时秦南熙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孩自报家门说自己姓汪,叫汪云倩,是离岛咖啡馆的当班主管。汪云倩说,经过老板首肯,秦南熙被正式录用了,让她下午抽个空过去办理入职手续。挂断电话,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这些天来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秦南熙十分开心。
公交车老半天不来,秦南熙也不着急了,无意中看到路口的老奶奶又一次冲她点头微笑,秦南熙礼尚往来,也以微笑示好。
“闺女,买串糖葫芦吧!”老奶奶颤巍巍地喊道。
秦南熙不好意思了,返身回去,问:“多少钱一串?”
“两块钱。”
老奶奶的眼神似乎不太好,眼球上布满了白翳,失去弹性干枯松弛的皮肤在她脸上折叠出层层的皱纹。她的微笑使得那些皱纹像水一样波动,绵绵密密,层层追赶。面对她的微笑秦南熙甚是感慨,多大的年纪了,还出来摆摊挣钱,反观自己游手好闲得过且过,她真应该感到惭愧才对。
“这么便宜?”秦南熙取了一串糖葫芦,透明的糖晶下,圆滚滚的山楂个顶个的硕大饱满,配以芝麻、花生、核桃、冬瓜糖,真真正正是色香味俱全,“老奶奶,你是不是记错了,这么真材实料的糖葫芦只卖两块钱,不亏本吗?依我看卖十块都算便宜的。”
秦南熙掏出了十元钱,忒大方地说:“不用找了。”
老奶奶依旧和蔼可亲地微笑着:“真是个好姑娘。”
车来了,秦南熙向老奶奶挥挥手:“奶奶再见!”一手提着衣袋,一手举着糖葫芦,快步向站牌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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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午时的公交车还算惬意,不那么拥挤,秦南熙不仅给自己找到一个座位,身旁的空位也正好留给随身携带的背包和衣物。
靠着窗,吃着冰糖葫芦,那些琐碎别扭的小情绪可别再来烦她了。人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放到秦南熙身上则是少女情怀总是吃。她胃口好,不挑食,吃嘛嘛香,整个一个吃货。对一个吃货而言,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老奶奶的糖葫芦不是一般的美味,秦南熙甚至吃出了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如羽化登仙一样,个中滋味妙不可言。等一会儿回来,再多买几串,让苏菲姐也尝尝,保管苏菲姐也和她一样,吃得回味无穷心花怒放。
秦南熙连竹签上残留的糖稀都舔得干干净净,这才起身将那竹签扔进了车门处的垃圾桶。小姑娘的吃相让过道对面看在眼里的一位阿姨很是鄙视,那位吹着菊花头的阿姨从牙缝里小声地挤出了三个字:“乡巴佬!”秦南熙浑不在意,坐回座位,意犹未尽地继续咂摸着唇齿间那酸酸甜甜的余味。
公交车摇摇晃晃,晃悠得让人神思昏沉,直打瞌睡。秦南熙舔了舔嘴唇,打了个哈欠,手扶着前排的椅背,头靠在胳膊上,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这个“又”字让她疑惑。秦南熙的意识在混沌中保持着可贵的清醒,醒时被屏蔽的梦中记忆摇曳而出,虽不特别真切,到底露出了一丝峥嵘。那似曾相识的幽暗隧道,漫长得有如她十九年的成长时光,曲折地指向一个猩红的出口。一个声音告诉她回头,危险!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远处轻柔婉转地召唤着她:“南熙……你在哪里?……你来……南熙……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