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窝头剩菜,又是鼓楼“单间”,怎么看自己也不至于睡一觉起来就被人粗暴对待吧?
只能模模糊糊的揣测事情一定在某个环节出了纰漏或者变化,但具体哪里还不得而知,陈建南不断的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候保持头脑的冷静是第一位的。
还是昨天那间审讯室,不同的是,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且对面的问询人员多了一个黑脸汉子。
眼神何其锐利,一句话没说,陈建南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人看透了。
努力保持着平静“瞪”回去,没想到对方竟然笑了笑,虽然一闪而逝,但陈建南发誓那绝对不是什么“和善”的笑容。
“姓名?”
“陈建南。”
“家庭住址?”
“东关区南锣鼓巷95号院,前院东南屋。”
“工作单位?”
“西关区大栅栏儿街道小白楼理发店。”
“昨天都去过哪儿?”
“打西直门奔京北,最远到过沙河、昌平。”
“详细说说。”
“打西直门市郊小站坐车...”
“为什么不骑过去?”
“不认道,到了地方再往回骑,方便。”
“去做什么?”
“收头发。”
“谁让你去的?”
“店里啊...”
“胡说!”
陈建南懵了,怎么就成胡说了?自己昨天交代的明明白白,又拿得出介绍信,对方的关注重点除了一开始的基本信息,后来的侧重点都围绕着北顶铸造厂,怎么今早关注重点就成了“收头发”?
陈建南暗自揣测是不是自行车上露了破绽,毕竟自己确确实实让自行车“消失”了一段,如果真要沿着这条线追查下来,自己很不好解释。
黑脸汉子好像起瞧出来陈建南的神情不似作伪,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双指“咚咚咚”敲打桌面,打断了陈建南的遐思。
“老实交代吧,我们既然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你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陈建南越听越糊涂,什么叫“我的事情”?空间?买粮?
“保卫科的同志,我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理发店学徒工,店里经理安排我去乡下收头发...”
黑脸汉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建南,直等到陈建南又复述了一遍,这才拿出那封介绍信来。
“故事编的不错,可我们根本没兴趣追查你去没去过乡下,因为不用查,你这封介绍信是假的!”
介绍信...是假的?是假的!
脑海里闪过顾文华诚挚的表情,临出门前神神秘秘的躲着自己师父塞给自己这封介绍信。
“以防万一...粮食和你没关系...一口咬死你就是去乡下收头发的...”
看着面前这个刚还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僵硬的表情,黑脸汉子很满意,放下手里的钢笔,拿起写着“赠给最可爱的人”字样的大搪瓷缸子,惬意的呷了一口茶水,点头示意身旁的保卫科干事继续问话。
“陈建南,1940年生人,小学文化...56年2月持南锣街办的转介信,到小白楼理发店工作...对么?”
陈建南下意识的点点头,脑海里还在想着那封介绍信,难道是师叔雕的萝卜章?不应该啊...金婶那儿明明有业务章的...
“我们已经分别和你居住、工作的街办核实过了,也联系上了你工作单位的领导...”
听到这句话,陈建南的眼里冒出一丝希冀的渴望。
“据你们经理同志转述,我们再三核实,一,小白楼从来没有过收买头发的业务,尤其是在公私合营以后,统购统销政策范畴虽然没有明确标明长发属于...”
听着对方一副胜券在握的口吻,陈建南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二,小白楼公章使用是有严格的使用标准的,每次使用都会有对应的上下游关系、票据纪录,街办的同志帮忙审查过,不仅昨天没有,近两年的使用纪录里也没有...”
果真是萝卜章么...陈建南自嘲的一笑,脑海里闪过四个字——丢车保帅。
师叔啊师叔,这个锅我到底该不该背?又扛不扛的住?
这时候陈建南想起的竟然是这些天和宋大胆的点点滴滴,师父的嬉笑怒骂,偶尔的“为老不尊”...
“所以,我们可以有理由、有证据的怀疑你,利用工作职务之便,伪造单位公章,以‘收取长发’的名义,钻路卡监管的空子,在四九城这个严肃而又神圣的地方,从事特务工作!”
陈建南想骂娘,怎么就有理有据的“合理”猜测了?
自己刚还想着是不是要被安上一顶“伪造公章”的帽子,好家伙,搞半天自己能想象到的最大“罪名”还只是对方“推论导向”中的一个环节?
对方也不给陈建南辩解的机会,那封“伪造”的介绍信轻飘飘的甩到陈建南脚边。
“要不要捡起来看看,是不是你亲手‘伪造’的?”
说着话,年轻的保卫科干事眼里已经涌起一股迫不及待的喜悦来,此时面前坐的哪里是什么理发学徒工啊,分明就是一枚明晃晃闪亮亮的奖章!
黑脸汉子放下大搪瓷缸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起身走到陈建南面前,弯着腰盯着他,一副惋惜的口吻。
“交代了吧,嘴硬又有什么意义呢?来我们北顶铸造厂也只是顺带的吧?还是说你们有什么计划需要‘踩点’?年纪轻轻的,最容易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听说你家里还出了变故,该不会...”
“你们经理也很奇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最近开始三天两头的旷工,还敢跟领导同志顶嘴,这些疑点都是他主动向我们提出来的,他之前就怀疑有什么人在背后给你撑腰了...”
脑海里本就乱成一团浆糊的陈建南猛的一抬头!
“等等,您刚说什么?”
“我,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