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入京,小童自要隐了姓名,却是不知再起得什么名字。父亲为峰他只可为谷,这回要改,想了半天,说道:我叫高低可好?
娜其格对外是做了汉人,称了高氏。她对小童非要坚持了姓高甚是不解,更笑小童想半天竟起了这么个名字,便道:何不叫高不平?
小童道:不平为峰,绝不可用。
娜其格笑道:你便叫高弟也不能叫高低,这哪象个名字?叫高弟高兄倒好些。
小童一听,便道:就叫高第吧。及第的第。
娜其格只哼声:记住了。
就不再管他。
两人在京城内城买了处四合小院,也不雇了佣人,只夫妇二人安淡入住下来,娜其格倒学会做些好吃的来,小童也学了做饭,又看书写字,颇有些生活情趣。
二人也常去了茶馆吃茶或入了酒楼吃饭,当起了地道的京城闲人,虽未品味人生,却是茶余饭后,净是闲谈之资。
说那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幼年失了父母,当了乞丐,好不容易混到了寺庙,却连个温饱也未混得。入了军中,却得了神助,当真是皇权天授,竟当了皇帝。
他承了大统,原太子却未得继位便不幸早亡,不是天子的料。
太祖却定了心意,这皇位不传给老婆生的儿子,倒要传给儿媳妇生的儿子,便是那原太子的儿子。
事异变生。
儿子朱棣早就不服这帝位传了孙子,这孙子还来削藩,这儿子便抢了孙子的帝位。原是都信了皇权天授,孙子百般作死,这儿子当仁不让,接过了饭碗,尽灭了原太子一脉。
这朱棣立了长子朱高炽为太子,这长子却是体弱,直接立了皇太孙来。他的儿子汉王朱高煦象了年轻时的自己,在军中颇有威信,常以唐太宗李世民自比。他常向皇上进了太子谗言,要来抢这皇位。
这朱棣就不看在眼里?或是要让这汉王真象了自己,只要看了他自己的大运,是否也能象自己抢了皇位来坐?
这朱家人想法也不是一般人。
事情并无意外。那长子朱高炽继了位,只不到一年就去世,这皇位到了朱棣孙子手中。那汉王朱高煦也果不其然地造起反来,要效了父亲朱棣,他这当儿子的也要抢了孙子的皇位来坐。
虽都是儿子要抢了孙子的大宝,这儿子却无父亲的天子之命,这自比了李世民的那般大才的儿子,却被一阵完虐,只得向孙子投降求饶。
大明又乱了一回。
这孙子可不是那孙子。这成祖孙子自亲政后平冤狱,宽刑法,创新制度,率军亲征,开创了一代盛世。
却是虽在位时间比他父亲长些,还是死得早了。
这大明天下就象被下了诅,抢的帝位坐得久,传的帝位坐得短。这大明五位帝王,第一个抢江山的太祖和第三个夺位的成祖在位久,这传了的三位都还未至不惑就完事了。
民间便都传了说这大明天子得用命换皇帝。那太祖出身乞丐,得抢了别人饭碗方得久活,若只得了传下来的饭碗,便是乞丐,如何做得皇帝?若要皇位在,只得用命换。所以传位之人命不长久。
宣宗未至不惑便去见了祖宗。朱祁镇得了父亲宣宗的传位,只八岁就当了皇帝,现时刚成了年就亲了政来。虽是亲政短,但想想也是十多年,此时来看不知算不算个在位久的皇帝,可是能活得过不惑之年?
小童夫妇便在此时入了京来。
待得几年,都在传了大太监王振如何如何,说皇帝都称了他先生,便是王公贵族,也都称了他翁公。
小童未曾见人,只心里纳闷,这太监到底何等人物,竟如此得势。
却说那蒙古所建元朝被大明所败,逃往北方,又发生内乱,分为三部,对明朝只得臣服,再无君临天下之心。
到得这英宗朱祁镇,这蒙古三部被瓦剌统一,便又有了不臣之心。
这统一却是明朝帮了大忙。成祖五次征蒙古,打的都是那鞑靼,损了明朝国力,却好了瓦剌,他势力强盛起来,鞑靼不再是对手,瓦剌便统一了蒙古三部。
蒙古瓦剌首领也先掌了权,虽对明朝仍称了臣,派人来贡,却明目张胆地要赚了便宜。先是多派了使臣,从几百人到几千人,好多得些大明赏赐。看大明反正按人头来赏,后来索性虚报了人数,人也不来,直接要赏。
有人报了大太监王振,这事他倒认了真,让礼部去查实了,只按人头来赏。又削了他马价,只肯赏了那瓦剌原领赏的五分之一的金银财物。
这瓦剌便以此找了借口。首领也先以明朝无端减少赏赐为由,指责明朝轻视蒙古,目中无人。
他不复称臣,分兵四路,向大明攻来。
朱棣夺位后迁都BJ,便立了祖训: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这英宗亲了政,正要一显他君王悍不畏死的勇气,学了祖上,便要御驾亲征。
大太监王振怎会这点眼力劲没有。先夸了皇帝英明,自是再加把火,鼓动了皇帝亲征,定了他决心。如败了那瓦剌,皇帝自是青史留名,自己也赚得贤监或那啥的之称。
英宗朱祁镇一心要树了威信。先祖成祖,五征蒙古,先帝宣宗亲征以平汉王之乱,为何自己就不能亲征以定边疆之乱,安邦定国?
皇上便不顾众臣反对,命弟弟郕王朱祁钰监国,凑了二十万大军,带了诸王与一众大臣,奔向大同。
这大军却实是草头兵了。
明朝军中主力,多是防了四处边疆,在外作战。这二十万大军从京城四处集得,并无作战经验,平日又不得操练,哪有真正实力保得君王安全?
到得大同,听得瓦剌兵凶势盛,众人又来劝皇帝率了大军回返,以确保圣上安全,更是错上加错了。
瓦剌是时已兵分五路,众人怕五军来围,并无不当。皇帝要退回京城也无不当,只几千人便可护得速速奔回,兵贵神速。可皇帝却带了大军一同回奔,粮草辎重怎可不济,空拖累了行程,只赚个前呼后拥罢了。
既是怕了他来围,何不早离了他的行程可及之地?
瓦剌马快,明军终是在怀来城外的土木堡被围了。
那土木堡就一孤城,水源被断,陷入死地之中。
也先又假意议和,故意让了路来给明军往河边取水,那明朝草头军见水忘命,不服命令,乱作一团。也先本就是设计要趁乱杀他,这下正合心意,来抢水的明军被歼了大半。
众王及大臣多是战死,大明皇帝坐地等着被活捉了。
射人先射马,大明抓皇上。
非但抓了皇上,还让他这天子去叫开城门,大军随了一路南下,直逼京城。
消息传到BJ,一片混乱,京城富户纷纷南逃。
小童夫妇闻得此消息,也惊了来:这是天下没有自己安身之处了,到得哪里都不得安生?
小童本是要戒杀,可这为天下百姓计,只怕也得破了戒,决意要待那瓦剌大军来时刺杀了他领军之人。娜其格虽是蒙古人,也支持了小童,要为众人求得安生。
两人细细准备,要为护得京城安全尽了一己之力。
却听得明朝立了新君来,改年号为景泰。
英宗生母孙太后允了大臣于谦、王直所奏,尊了朱祁镇为太上皇,立了监国郕王朱祁钰为帝。
众大臣随了朱祁镇亲征多是战死。太后升了侍郎于谦为兵部尚书,听了他与吏部尚书王直意见,不南迁避战,要誓死保卫了BJ来。
孙太后本要扶了两岁皇太子上位,于谦等人却认为主少国疑,都以为权臣当道,众人只怕不服,令出不行。应另立成年郕王为帝,众人便无了借口,太后只得允了,虽立了新帝,仍是立了朱见深为皇太子。
朱祁钰得于谦支持,当了皇帝,自是视他为心腹。于谦也向皇上作了誓言,定尽力保了京城安全。兵部尚书本无直接指令军队之权,皇帝朱祁钰另授他“提督各营军马”之权,命在京将领受其节制,于谦对不服节制者有先斩后奏之权。
如此一来,于谦便大权在握,全权负担起这京城守护之责,地位仅低了皇帝,当真一人之下,天下人之上。
于谦便大力提拔将领,以求将领有效死之心,同仇敌恺。又从各地调来兵力,日夜赶造武器,操练军队,严明军纪。将这些兵力分守九道城门,加固关隘。京城兵力被皇帝带去亲征,他又出重资召募兵员,一时间就增加到二十多万人,只令了加急训练,新兵也可护了京城。
于谦又令人筹集了无数砖石,木材,石灰等,组建了工程队,加固城墙。内墙由土建改了砖砌,深挖城壕,加了沙栏,加固城防。
兵多城固,当求粮足。
当时有数百万石粮食偖在京郊通州,可供京师军民一年之用,可短时间内怎可运到京城?为防瓦剌抢了去,便有人建议烧毁。
于谦却令了官车日夜运粮,又下令重奖运粮商民,凡运BJ二十石粮以上的,除运费外再另奖白银。如此一来,运粮队伍昼夜往返,川流不息,只如抢粮一般运往京城,只数日便运到BJ储备起来。
众人原以为时间只怕不足才要烧了粮食,哪料得只数日间就运到京城?
都服了于谦这等智慧手段来。
手中有粮心不慌,于谦又令了官兵皆预支半年禄饷,军民士气大振。
这回岂是怕那也先来?倒只盼他瓦剌来攻。
如此防备,进城守了即可,至少抗得一年,外面的各路兵马还不都勤了王来。
大将石亨等人都提了坚守城池,利用优势,与敌打持久战。于谦却令二十多万大军列阵京城九门之外,以重兵设伏了德胜门,不再避战,要与瓦剌也先在城外便决一死战。
于谦要先打了他气焰,再保了京城。
正统十四年十月,瓦剌挟了被俘的英宗皇帝,让他仍以天子身份先去叫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