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悠索蒂斯的副官帮她带回了她的手机,其实是集团负责巡查工地的人找到的。
我与太守小姐各取所需,结成相互配合的联盟。
她许诺协助我调查希克雷特所牵扯的嫌疑,却藏着一些不愿言说的难言之隐;我对她亦留有后手,并未将马格的存在告知。
往昔的美好使我更愿意相信她的真诚,如果她突然变卦背叛,或是一味不肯将知晓的机密透露,我也不得不搬出马格这个神鬼莫测的奇兵,顺便使些小手段来达成目的。
不过,有一事的确出乎我意料,她对希克雷特的忌惮与阿盖维作出的判断相悖——她究竟是希望借刀杀人除掉希克雷特灭口,还是真的念及旧日情谊想帮我查清真相,我无从得知。
“希克雷特以前不是你的同事吗?你看起来不太喜欢他啊?”
迎着街头的喧闹之风,我有幸驾驶太守小姐的私人座驾,作为司机载着她前往当地晚间最热闹的夜店——位于中心区南部偏外的地方。
两人座的敞篷小跑小巧却拉风,浅蓝色的漆身还蛮符合她以前清新淡雅的形象,流畅的圆润线条沉淀着历史气息,和它的主人一样涵养深厚。
除了参军的两年,我一生几乎没怎么出过帝都,自然也没开过家里那些光鲜亮丽的奢侈超跑。
帝都的人口太过密集,连公交车都只能在道上勉强吓出一条通路,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行驶私家车?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为了躲避迎面吹来的风,她将手中的报纸压低,端详刊印在上面的头版劲爆照片。
昨日的她是乖巧清灵的学生妹,今天的她则恢复平常的太守正装,头上的军帽戴得端正,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吹毛求疵”再三微调扶正。
单马尾的造型我并不陌生,每逢上体育课,她便会换上一身白色蓝纹的的短身运动装,映衬着扎起的马尾,收拢发丝的同时也拢住了少年倾心的目光。
大家闺秀一向注重保养,她在生活习惯上的自律又胜人一筹,能长期保持苗条匀称的身材不难,可贵的是,她有着健康的身体曲线和锦上添花的塑形线条,穿着清凉运动装当然会万众瞩目。
“他之前可没少干招人瞧不起的肮脏事,现在他家又仗势欺压我,我不讨厌他讨厌谁?”
她一直盯着那张照片,在凉风吹拂下还不至看得出神,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淡如止水的钻石眼中也逐渐焕发微光。
“我为了保命,可不敢直接和集团较量,可你就像救世主一样直奔他而来,我还仗着你帮我扬眉吐气呢。”
“细说脏事。”
她半谜语半暗示的话语让我来了兴致,全然忘记司机恪尽职守的责任,注意力随着转过去的头一起转走了。
“该右转了,好好开车。”
我的到来令她春风得意,她颇为闲适地拍了下我的肩膀,督促我不要走神。
“我这不是带你去‘情报站’呢吗?你问我,我也不清楚,知道的都是些零散烂事,他具体怎样,你还是亲自调查为妙。”
“嘿,你果然有事瞒着我,为什么就不能坦率一些呢?”
“你......”
我故意让车在路口开过一小段距离,抢在她开口提醒我走错之前,猛打方向盘右转,害得她“啪”地一声撞上车门,险些和报纸一样被甩出去。
狡猾的马格总有打断人说话的鬼点子,我在潜移默化中也学会了一招。
我眼疾手快,迅捷一捞,保住了她刚从头上滑落的帽子。
“你做什么?”
精致的太守小姐不忘整理压根没怎么弄乱的头发,瞪了我一眼,伸手讨要帽子。
“我的帽子。还有,明明你也有瞒着我的地方,我们彼此彼此,谁都别嫌弃谁。”
“我哪有?”
我才不要老老实实地交还帽子,调皮一下轻轻歪扣在她头上也不错。
“只不过我还有别的调查对象。”
“噢~”
她故弄玄虚,借手帕遮挡顺势打个哈欠,让我看不到她表情的微变化。
“忽然有种与狼共舞的刺激感呢。”
“你怎么说得我很危险的样子?”
她话里有话,我也不是傻子,虽参不透全部,她应该能大概猜到我来此的用心。
“像你这样的贵客,一声不吭便不请自来,还怪有趣的,不是吗?”
“你对我的热情也一样。”
我们还没有到貌合神离的地步,至少我们有针对希克雷特的共同目标,不过,我可不打算在言语上示弱。
我对她的爱慕不逊当年,却在阿盖维和主观的影响下戴上了有色眼镜,怎么看她都无法拿出百分百的真诚。
我们彼此都带着笑容,不管是我礼貌的假笑,还是她温和的微笑,都有笑里藏刀的意味——这刀不快,杀不了人,却能把我们两人全心全意的羁绊切断。
为了个人利益设起的戒心就是这把刀,无法以是非善恶来界定,不过是出于人性,斩断无条件的奉献守则罢了。
然而藕断丝连,我会在她遇到危险时舍身相助,她亦会顶着压力给我铺设前进的道路——初步的信任很重要,但各取所需的物质基础才是建立“相互奉献乃至牺牲”关系的前提。
“其实啊,我们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坏人,也是苦苦追求灵魂救赎的可怜人,谁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
她愣神若有所思,恍然嘟囔出一句神秘的低语。
我、特蕾忒尔甚至是阿盖维,结果上和希克雷特与米尼安没什么区别。
我作为不知情者手刃四十九名战友,为了所谓的尊严和荣誉以谎言掩盖真相;阿盖维滥用职权助我弄虚作假,还在之前的战争因疏忽险些酿成惨案;身为后勤老大的希克雷特因检查装备有疏漏辞职逃责,而第一责任人后勤副部长则已命丧黄泉;米尼安的话,只是个当男宠上位的小人,草芥人命还狂妄自大,“卡塔斯特洛菲的春悲”时他就是与老上尉直接对话的后方指挥官。
大元帅副官玛悠索蒂斯夹在阿盖维、米尼安和希克雷特中间,情况又能好到哪儿去?她是我的旧友,替我妥善处理后续的麻烦事,想必对背后的故事也心知肚明吧?
就惨案的结果而言,我们俱是一丘之貉,所谓好人不过是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的自私鬼罢了。
可偏偏就是这些包庇罪恶的自私人,才是真正懂得明哲保身的智者,不会像希克雷特与米尼安这样臭名昭著,也不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恶贯满盈,乃至引火烧身被寻仇上门。
先干掉希克雷特,再查清楚米尼安的底细,由我和阿盖维联合向公众坦白真相,最后找到那个逃跑的南部叛军头目并杀掉,我的复仇大业便可完成。
我为战友们复仇,也是在拯救为无辜的罪孽而深感愧疚的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我亲自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真正解开这个曾令我生不如死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