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会馆的选址,最终定在了繁华的城隍庙步行街,冯旭伟虽然读书不多,但他固执的认为“大隐隐于市”和灯下黑是一个道理,只有选在市中心最繁华处才显得正大光明,像春江会馆那样开在城南的偏僻处,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尽管刘元虎财大气粗,但冯旭伟还是对会馆的前景缺乏足够的信心,他一面既期待着能够靠着会馆飞黄腾达,又怕会馆做不起来却丢了桂花香的经理,而且,那每月的回扣,也确确实实舍不得。思索再三,最终决定把自己的妹妹冯旭霞安插在酒楼,早早培养,一来自己可以腾出时间装修会馆,二来酒楼有什么风吹草动旭霞可以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冯旭霞本来在隔壁街的电子厂上班,虽然比较辛苦,但一个月也能拿四五千块,起初并不是很愿意跟冯旭伟去酒楼端茶送水。但冯旭伟拖着她去酒楼感受了几次,并去了就是副经理的身份,挣的也不比在电子厂少,也就欣然来了。
冯旭伟教的用心,且处处都是重要关节,加上冯旭霞也是个心眼极多的人,嘴又甜,不到两个月就能帮冯旭伟分担大部分工作了,见此状况,酒楼的其他人就颇有微词,说什么凭什么冯旭霞刚来就是副经理之类的闲话。说闲话的多了,自然就传到了魏学兵耳朵里。起初,魏学兵虽然让冯旭伟管着人事和考勤,但服务员和后厨的人数也是魏学兵和魏婧雯严格控制的,比如有十五个包间,每个包间一个服务员,散座一个服务员盯三张台,再加上每天三四个请假的,所以雇佣多少服务员完全可以算的出来。冯旭伟也不曾敢擅自增加人数。
不给员工记休息的事,已经是明摆着的了,魏学兵父女虽然觉得过分,但冯旭伟确实管理的不错,自己又能落个清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次没有和父女二人打招呼就私自把自己妹妹安插了进来,还进来就是个副经理,让父女二人着实不爽。但也不大好意思驳冯旭伟面子,况且看旭霞也是个可塑之才,只好留着再看。哪知月底冯旭伟把工资单交上去后,魏婧雯再三查看也没有发现旭霞的名字。她不知道冯旭伟打的什么算盘,就把事情如是告诉了魏学兵。
晚上,魏学兵叫冯旭伟去家里吃饭,席间就问他为什么没有冯旭霞的工资。冯旭伟再一次向魏学兵一家三口展现了高超的拍马屁技能:“旭霞一直在电子厂打工,挣的倒也还行,可是有什么前途呢。干到老也是个拧螺丝的,虽说女孩子家不要考虑那么多,嫁个好人就行了,可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想让她成为婧雯这样的独立又自信的女性。咱婧雯这么有文化有能力,容貌又是千里挑一的,还不是每天在努力工作?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出身又凭什么不努力不学习呢?我要没这个资源也就算了,可我遇到您这么又有远见又有格局的老板,不趁她年轻多培养培养,实在可惜。但是她现在啥也不懂呢,又吃店里的喝店里的,怎么能给她工资呢”
几句话说的魏学兵父女喜笑颜开,魏学兵给冯旭伟倒了一杯酒说:“说是这么说,不开工资也不太好啊,你看着给多少写点吧,好歹有个生活费。”
“有吃有喝的要什么生活费,她有点出息跟婧雯和我师娘多学学就是她的福气了,甭说现在这个物质的年代了,就搁着您和我师娘结婚那个年代,我师娘也算当仁不让的贤妻良母吧?现在这小姑娘们一个个浮躁的很,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脚踏实地。等我师娘有空了多教育教育她就够她后半辈子受用不尽了。”
“你啊,跟你师父一个德行,一副大男子主义臭架子,人家小姑娘能跟你们这糙汉子一样?除了吃喝就不买点穿戴脂粉了?听我的,一个月开上两千,学习归学习,也不能贴着钱学习。”卫兰英边说边起身,去厨房添了两个小菜。
冯旭伟心里骂这个老登一副大方的样子还以为要给多少,两千块钱怎么好意思说出的口。但嘴上还是一个劲的说谢谢师娘。
有了魏学兵的正式任命,其他人也就不敢再说什么闲话,自此以后,冯旭伟就不常到酒楼了,专心盯着会馆的装修。刘元虎年底有很多宴请,要冯旭伟不惜代价的赶工,务必在年前开业。装修公司都是刘元虎自己的人,冯旭伟不好插手,只好在厨房设备这一块大贪了一笔,紧赶慢赶总算在腊月开了业。不算房租,只算装修和设备,就足足花了两百多万。
城隍庙步行街的正中央,光门脸就有十多米,中式房檐两旁放着一对儿石狮子,进门左手是一排打酒的柜台,有鹿茸、肉苁蓉、枸杞泡的各式各样药酒。右手一个三米长的柜台,常凯丽和另一个颇有姿色的前台穿着黑丝包臀裙负责收银。往前两边各有七八盆绿植,整个大厅就有七八十平米。一块极大的地毯周围放着一圈方桌,用以接待散客,方桌后面又十几个包间。楼梯全是实木搭建,铺着厚厚的地毯,二楼的二十个包间里,每个包间的餐具都是根据不同的装修风格而特地定制。每个包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储物室,这在当年,就算是顶级格局了。
刘元虎和冯旭伟一致认为ktv实在低级,但有些客人偏喜欢酒后嚎几嗓子,就把三楼一半弄成茶室兼棋牌,一半弄成k歌房。
人员方面,冯旭伟从酒楼调来一个大厨做总管,又招了两个厨师,连同配菜和打荷,后厨有十二三个,冯旭伟自己监督每一个菜的出品。前面除了两个前台,冯旭伟规定无论包间还是散座,必须一桌一个服务员全程紧盯,将近四十个服务员里,冯旭伟确切知道有三十个是放得开的,剩下的十几个就放在一楼接待散客,或做替班之用。
开业当天,刘元虎的各路朋友来了百十来人,送的珍奇礼品堆满了柜台,各色花篮更是不计其数,请的舞狮队从中午闹到晚上都没停。散客也接了一二十桌,冯旭伟楼上楼下的跑了一天。
自此之后,冯旭伟就很少去桂花香了,只是晚上会馆关门之后,去帮冯旭霞对对账。冯旭霞接过冯旭伟的职位,拍马屁的功夫也和冯旭伟一脉相承,把魏学兵和魏婧雯捧得高高在上,工作干的顺风顺水。魏学兵时常在员工大会上说,为什么冯旭霞能进步的这么快,充分的说明了一个道理,只要肯努力,就没有干不好的事。
然而,贪婪和赌博有一个殊途同理的地方,就是一旦开启了这道大门,就永远无法将其关闭。有很多赌徒一开始想的都是挣一把就收手,或者今天只输多少多少钱,输完了绝不再赌。可是赌博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一旦尝试过赌博赢来的块钱,靠工作挣来的那仨瓜俩枣就再也看不上了,打打扑克一晚上就赢了好几千,谁还愿意去起早贪黑的挣那点工资,于是一次又一次抱着侥幸心理铤而走险,直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方能醒悟。于此同理的还有良家妇女下水,尝试过出卖身体得来的快钱,想回归正常生活就很难了。
总之,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冯旭伟虽然挣着酒楼和会所的两份工资,但供货商给的回扣还是舍不得放弃,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起初,只是贪污个零花钱,到了后来,胃口愈大,每月竟要从酒楼的货款里贪污七八千块。终于到了年底,卫兰英一算账,发现了问题。往年冯旭伟不负责采购的时候,酒楼每年都有四五十万的结余,冯旭伟管了一年多,生意倒是逐日见好,这一年的收入却只有三十万出头。卫兰英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和魏学兵商量。
卫兰英说,按自己的预算,每天那么多生意,今年至少能收入六七十万,现在账上却只有三十万。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冯旭伟在搞什么动作,但账都是魏婧雯在管,每晚关门的时候也是魏婧雯和冯旭伟亲自交接,实在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