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韵想吃，那就得做，可少平母亲实在觉得难以下咽。她岁数大了，牙，肠胃都不好，吃了不放碱面的糁子饭，常常觉得肚子不舒服。可即便这样，她也坚持着，人到了这个岁数，都是活儿女哩——儿媳妇高兴了，少平的日子就能好过，果果就能健康，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到了大白菜下来的季节，母亲买了几棵，做了点酸菜。这是少平最熟悉的味道，吃着爽口，开胃，用它来烧肉的话，一点也不腻。第一次肖韵也觉得好吃，可她看到放酸菜的大盆上面飘着的一层白色的膜后——那是菜发酵产生的——觉得特别恶心坏，坚决不让吃了。她拿出一本书给少平看，上面说腌制的菜里面亚硝酸盐含量高，那是一种致癌物质。

“啥致癌？”少平有点不信，“原来整个冬季里每天都吃这个菜，不都活的好好的吗？”

“谁还能几个月就吃一样菜？”

“是这样的嘛，”少平给她解释，“咱这儿冬天这么冷，会把菜冻坏的，做成酸菜是唯一可以保存几个月的办法。所以秋天的时候，每家都做一大缸酸菜，冬天里每顿吃饭时捞一点。”

“以前那是人们没文化，不知道，”肖韵强硬的说，“现在怎能还那样？”

看肖韵不高兴了，母亲赶紧制止住少平。酸菜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吃不成就别吃了。

不论怎样，这些问题和果果的成长给家里带来的快乐相比，都不值一提。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过不了一个月，肖韵和母亲都会把他放到一个筐子里，称称重量。少平每天从办公室或者井下回来，来不及换衣服，都要先抱一下果果。果果第一次笑，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翻身，第一次从床上掉下来，都能让一家人开怀大笑。

果果半岁的时候，可以吃一点饭了。母亲用新下来的小米熬成汤，放一会儿，把上面一层没有米粒的“饭油子”拿来喂果果。舀了一勺，却怕烫着他，就先放自己嘴里尝一下，再喂给果果。

这一幕被肖韵看见了，她一声惊叫：“妈，你做啥哩？”

“我——”母亲很奇怪，这不正在喂果果吃饭吗？

“你咋自己先尝一口，再喂果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