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汉义一番话说的惠英更不好意思了,赶紧又给雷汉义满上酒。雷汉义转而对少平说:“你看这一喝酒,把正事给忘了,我来是告诉你:考虑到你有文化,身体又受过伤,再下井怕是扛不住,矿上决定让你当技术员——基本也算是脱产了。”
“那就不用再下井出力了?”惠英激动的脱口而出,转过身来问雷汉义。
“井还是得下,但不用天天下,力是不用出了。还有,宿舍也调到了技术人员家属楼——我看你的宿舍就不需要了吧?”雷汉义看着惠英,笑着问少平。
“看雷区长说啥哩,”少平红着脸说,“宿舍还是得要哩。”
“啥时候摆上两桌酒,把事办了,就好了。”雷汉义继续哈哈大笑着说,“当然这是后话,今天下午你去人事那儿签个手续,明天一早去技术部报道,那边都通知好了。”
少平再次给雷汉义满上,双手端起杯子说:“这事你肯定给费了不少心,啥也不说,都在这一杯酒里了。”
“这是你小子的能耐,到了那儿好好干,以后有大发展哩。”雷汉义也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出门走了。
二人把雷汉义送出院门,回答屋里,少平激动的一把抱住惠英说:“这下好了,当了技术员,钱挣得多,还不用出大力。”
“也不用整天那么操心了。”惠英顺势把头靠在少平的肩上,俩人就抱着站了一会儿,惠英推开少平说:“你坐车累了,就在这儿躺一会儿,我出去看看明明去哪儿玩了。”
“也不累,”少平拎起桌上喝剩的半瓶酒说,“我去师傅坟上看看。”
“那我也去吧?”惠英的情绪一下子又暗淡了下来。
“你别去了,去看看孩子吧,出去玩半天了。”少平拦住惠英说,“我受伤了,又当了技术员,去给师傅说一声,顺便去人事把手续签了。”
少平一个人走到王世才坟前,点着三根烟,插在地上;又打开酒瓶盖子,先往地上倒了点,又一仰脖子喝了一口,絮絮叨叨的说:“我前些日子也伤着了,脸上留了一个大疤,总算还捡了条命回来——我当了技术员了,嫂子和孩子我替你照看着,你在那边就放心吧。”带过来的小半瓶酒,少平一边往地上倒,一边喝,一会儿功夫就完了。然后又掏出一支烟,在地上的一支上面对着了火,起身到人事的办公室去。
少平受伤住院之后,惠英把他宿舍里的被褥打了一个包袱,背回去放在家里。下午少平出去那一会儿,惠英又上街给他买了一床新的铺盖,告诉他说:“现在有身份了,穿戴都得体面一点,不能让人笑话。”
“也说不上有啥身份,”少平说了一句,但也没有拒绝,又问惠英,“我原来的东西没有都扔掉吧?”
“都留着呢,可是太脏了,实在洗不出来。只有一套床单被罩是干净的,像是从来没用过,一直留在那儿干啥呢?”
“哦——”少平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惠英,“那还是我在黄原当小工的时候,晓霞给我的,一直留着。”
惠英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眼里充满了泪花,想了半天才说:“那你带过去用吧,也是个念想。”她说话时低着头,躲开少平的眼睛,但少平依然可以看得出惠英在等他说不,就说道:“算了吧,宿舍的床大,铺不满——你收着,当作咱们到时候结婚的一份贺礼吧。”
“嗯。”说起结婚,惠英又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