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人家头好痛啊，胸口也好痛......”

医桌前，只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妇人，俏皮地眨了眨眼，吐气如兰。

“不过见到你之后就好多了，不信你摸摸看～”

面对患者轻浮的挑逗，徐清城似乎习以为常，推了推眼镜，瞥了一眼对方的发簪，便开始低头用一支古朴甚至有些破烂不堪的毛笔誊写药方。

金丝缠绕的镜框，外加一袭白大褂，搭配徐清城冷俊的容貌与碧绿的瞳孔，竟略显一丝玩世不恭的妖艳。

“上次就说了，取下来不就行了。”徐清城一边写药方，一边回答。

“不嘛～徐大夫。”那妇人说罢，一手摸了摸头顶的发簪，另一只手则娇羞地捏了一下徐清城的胸口，似乎刚做的美甲，颜色猩红。

“这是人家老公送给人家的，你居然让人家丢掉，真坏～”

俏脸前倾，几乎贴在了徐清城的身上，丹唇轻启。

“纵使徐大夫天姿国色，人家恐不能如愿……”

徐清城皱了皱眉，视线越过镜框上方，一张娇媚的容颜扑面而来，杏腮柳眉，血唇皓齿，青丝高高扎起，两鬓轻垂至高耸的领口，一颗纽扣独木难支。

除却那不合时宜的发簪，轻熟之美挑不出半点毛病。

然而当徐清城将眼镜推稳，透过镜片，那娇美的容颜竟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瀑血直流，眼球反白，双脸妆容各异，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直插天灵，定睛一看，正是方才的发簪！

徐清城面无惧色，语气温柔，便将写好的药方递出。

“窦夫人，这是你的药方，去找小蛇拿药便可，这次药钱就免了。”

“谢谢徐大夫～”窦夫人乖巧站起，轻盈欲走，却又回头。

脸上三分期待，三分留恋。

“对咯，前几天买了几斤猪肉，这都清明了还没吃完，改天给徐大夫送些吧～”

徐清城含笑拒绝：“客气了，夫人自己吃吧，徐某x族人，见不得猪肉。”

“是吗？”窦夫人疑惑咬咬食指，“明明前天不还说最喜欢东坡肉吗？难道东坡肉不是猪肉？那东坡肉……”

带着疑惑，窦夫人拿起药材便消失在了门口的黄昏之中。

徐清城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神智也受损了吗？”

不由神情哀伤：“呵，像是在陪小朋友演戏......”

神伸懒腰，便躺在一旁的摇椅上，望着门外昏暗的街道，少到可怜的车辆行人，也只是匆匆而过，甚至有意在经过之时加快速度。

不多时，一双温凉的小手扶上了徐清城的肩膀，软若无骨，有深有浅地按压着。

“师父，窦姐姐她……”

“还有半个月。”

“没救了吗？”

“没救，伤及魂魄，之前勉强封住，若一直调养可能还有机会转生，但那次大动魂力，心魄粉碎不可逆转，恐怕轮回都不接纳了。”

“那个混蛋！”

“若取下凶器，至少最后这几天不必再受这噬脑之痛，但……”

徐清城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出最后几个字，他突然想到上学时期网游里面的一句台词。

“我们以长矛起誓，所有背叛者都得死！”

似乎是所有复仇者的箴言。

可那日火光冲天，1000人的婚礼会场，烧了九天九夜的大火，最终以1死0伤的精准数据落幕。没有迁怒，没有怜悯，被世界称之为奇迹，被媒体转为功绩夸赞，导致最后，竟没有一丝悲哀的情绪落在那唯一的“遇难者”上，似乎有意让所有人选择忽略。

那日，徐清城本可以阻止她，但当彷徨无助的脚步慢慢逼近，他却嗅不到一丝愤怒，于是他选择了让步，选择了最情绪化的解决方式，去支持她最理性的复仇。

如今，他又在犹豫，究竟是听从自然天命，还是为了这两年的情分去努力一下？

徐清城常常以中立自居，就像他开了这间医馆，接纳五湖四海、碧落黄泉的一切病人，无论是生是死，是妖是鬼，还是人。

如今，公元3131年，人类经历了一次毁灭之后，又重新制定了秩序，或许天意总是眷顾“迷信”科学的人类，他们在发展的道路上总是一往无前，短短一百多年，便恢复至千年前的水平。

而这方世界，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在弥留之刻被强行续了命。

残缺的身体上，繁华与废墟交映。

但其余的种族并不幸运，在“发展生存”这块蛋糕的分配中，总是伤痕累累。

或许这就是他——徐清城存在的意义，就像战争时徘徊在边线上的战地医生。

他是人类，但却是人类社会的边缘人物，哪怕开的医馆并不排斥人类，但似乎没有多少人选择这里。

“或许自己真的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吧，嗯，应该不是因为自己太懒了。”

如是想着，便发觉小蛇已去招呼为数不多的客人——嗯，还是个人类。

......

“什么？这破玩意1万块？”

“爱买不买！这可是500年的雪莲，1万块你能买到，算你祖宗烧高香了。”小蛇头也不抬，拨弄着算盘。

“还500年雪莲，你以为写小说呢！老子发烧感冒，你抓1万块的药，你们这黑店早晚倒闭！”说罢，那中年男子便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嗯，看来这店生意不好，似乎不只是因为他这个老板懒惰，还有一个嚣张态度的前台小姐。

“真是的，穷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哼~还是个将死鬼。”只听小蛇抱怨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柔软的双臂便环在了徐清城的脖子上。

“小蛇不要乱说，其实师父也是穷鬼。”

“师——父，你还有我啊，我会养你的。”

“讨打。”

“对了师父，什么时候去采药啊，好久没有出去走走了，这雪莲只有500年，要是一千年的或许可以救窦姐姐，至少.......师——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嘛~”

“好了好了，别摇了，师父要被你勒死了。”小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细小的软舌，徐清城佯怒般拍拍小蛇的脑袋，“走吧，准备一下，今晚就去，或许延长时间的方法还是有的。”

“好耶！”小蛇腰姿欢快，一扭一扭地爬上二楼。

好吧好吧，确实该干点正事了，徐清城碧绿的瞳光隐现，回想那个在医馆徘徊了两年的鬼影，时不时帮忙做点家务，闲下来就在角落里发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

“呵～毕竟治了两年，要是就这么没了还真有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