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东市娘娘会的总坛大门打开,高高的门槛被取下,沙袋填平了石阶。
两辆由高头大马拖拽的板车从大门内驶出。
在木板车上,捆着两座麻布覆盖的货物,单是听木板车木轮轴承发出嘎吱声响,就知道有多沉重。
骑骡的曹承和骑马的王秀各自跟着一辆马车。
持刀兵火把的青年则行于两侧开路。
虎君和披甲戴盔的中年武夫在最后压阵。
长长的队伍很快便离开了东市,进入了坊与坊之间的田野。
星垂平野,四方寂寥。
行走在坑洼不平的泥路上,曹承耳边全是刺耳的嘎吱声,仿佛板车随时都会承受不住重量散架一样。
他其实隐约已经猜到这押运的是什么了。
样子可以用麻布盖住,但气味儿却是没法掩盖的。
至少一张破麻布是肯定掩盖不住的。
毫无疑问,那最大的一车货物就是他前些天让人送去总坛的羊头人尸体。
至于后面自己跟着的这个,就不言而喻了。
是王秀杀死的那头妖魔……,不对,应该说百灵国民的尸……
“嗯?!”
忽然的颠簸掀起了麻布的一角,让曹承无意瞥见了一只握剑的手。
将他的思绪直接打断的,是剑柄上的一撮红色剑穗,他认得,曾在何成涛那柄宝剑上见过。
“何成涛的尸体难道也在这里面?”
“为何要将这些尸体送进城里呢?”
“为何时间偏偏又要选在半夜呢?”
没看到那撮红色剑穗他可能不会想那么多,可当看到后,他脑子里就不可遏制的冒出了诸多想法和画面。
他想到当初一起喝酒时,何成涛曾言笑说自家祖上曾是前朝开国勋贵的画面,想到何成涛邀请他比试刀剑,看他只以招式应对,便倔强的只以剑招招架的画面。
他是有想重振何家的愿景的,那晚一起喝酒的人都看得出来。
可是,他如今死了,尸体却同妖魔尸体共放在一辆马车上。
怎么有点替何成涛感到不值,又怒娘娘会不争呢?
是因为在这里呆久了吗?
曹承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眸。
何成涛?
只是一个喝过一次酒的人而已。
谁会真正因为听到一個在某次酒会上喝过一次酒的人的死讯而悲伤的。
娘娘会?
不过是一家目前正在效力的地方帮会而已。
谁会真正因为老板没有给猝死的同事发放应有的赔偿而感到不值的。
这所谓的悲伤,这所谓的不值,不过是在想到若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时的……兔死狐悲而已!
再睁开时,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都被他驱逐。
曹承他,说服了自己。
他重新整顿心态,却听到前方有骚动传来。
他立马聚精会神,手握刀柄,拔出半截刀身。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
队伍最后披甲戴盔的壮硕中年人手按刀柄,大步流星的走向那骚动之处。
“家主,有个死人被摆在了路中间。”
“什么死人?都离远点!”
他又不傻,半夜丢死人拦路,肯定有猫腻。
说话间,他将那些拥挤的青年推开,自己则自持实力,向着“拦路”的死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