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乍现，锋芒刺骨。

左冷禅心头尚未消散的异感再度复起，又生那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身似孤舟，处身狂滔的感受。

这种感受就像浪潮一般，此次复起，竟比之前面对剑气时，来的更为强烈。

“嘶！”

“这究竟是什么剑术，竟能影响人心？”

左冷禅心神大动，自己纵横武林数十载，自问对各家剑法都能如数家珍，即便是后辈新创的剑招，见过一次，亦能看出几分门道。现在却不仅看不出对方剑法门道，搜肠刮肚之下，亦无一点印象。

他不敢松懈，当即功力尽催，掌势挥舞，千钧一发之际，悍然打出了大嵩阳神掌威力最大的一击。

气盖山河。

掌心凝聚一团肉眼可见的赤红劲气，如火药爆发，隔空递劲。

左冷禅一掌发出，满以为就算不能击碎利剑，也能迫使对方退避，万没料到一掌击出，那道笔直刺来的剑尖又凭空变了个方位，指向周身其他要害。

他心头寒意剧增，慌忙变招。

到底是将嵩山武学去芜存菁，成名数十年的宗师级人物，不仅搏杀经验丰富，临阵处变亦能于一瞬，大袖一摆掌势随之变换，转攻为守，袍袖在身前翻卷，两条强劲臂膀隐于大袖如伸如缩。

紧守自身要穴、要害，一心尽御敌剑于身外。

左冷禅锐利的目光紧盯剑尖，步伐进退自如，掌法似虚还实。

左支右挡，四下迎招。

重重身影，在方圆数丈内闪烁。

可他招法连变，心头的寒意不仅未减，反而愈发高涨。

就像泄流的洪涛，欲堵欲汹。

“不可能，绝不可能，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剑法？”

左冷禅只觉自己无时无刻不被一种异感笼罩，仿佛无论如何避让，防守，自己都一直身处在这大无边际的怒潮狂滔之内，从未彻底让过对方剑尖。

那不断激射的剑光，就像惊风密雨，永无断绝之势。

然而，在外人看来，却又觉他的反应太过激烈。

在别人眼中，攻击他的那道剑光，分明一直没有任何后招变化，一直指向他的咽喉头颅，而左冷禅的不断变换的掌法却笼罩了自己全身，颇有种被千锋所指万刃临身的架势。

“啊！”

“啊！”

这时，那被日月神教络腮汉子各斩一臂的两个嵩山名宿，异口同声发出了一声惨叫。

左冷禅一心御敌，心神凝聚至极，眼中已仅剩面前剑光，似乎全然察觉不到己身之外的任何变化，即便身边忽然响起两声惨叫，他也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后招如水银泄地，防护的水泼不进。

叶归来依然剑法无变，剑尖连闪，唯有一式刺剑。

可他这式刺剑，剑尖闪动时，一剑却仿佛化作十剑，百剑，幻化出重重剑影。

锋锐冰冷的剑尖，点出闪烁银光，就像密集的雨点。

一式最简单的刺剑，在领悟剑意的叶归来使来，已不逊色经过千锤百炼创成的奇招。

又快又急。

就像一种脱离了剑路的清风五式、横行第一剑。

左冷禅时时刻刻盯着飘忽的剑尖，心头虽惊，尤能正确应对。

而他一方的其余人等，看到那剑光时，却个个如临大敌，疯狂对空出招，仿佛都被一个举世未有的大敌包围，自顾不暇。

被斩一臂的二人，更是如疯如狂，完全不顾断臂流血如注，急运内功，癫狂挥动独臂。

进退之间，血瀑乱溅。

两方观战人马，甫见剑光，亦觉心潮涌动，不过剑意毕竟不是对他们所发，虽有异感，尚能克制。下意识将目光移开，心头异感立即消失，顿时反应知道这剑看不得，撇开眼不敢再刻意盯住剑光。

脱离了险境的任盈盈二女，此刻穴道被解，已恢复行动，正自暗运内功，运转血脉流通。

忽逾此时。

身处剑锋之下的左冷禅，在经过数十招的应对后，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心里生出一股明悟。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这招剑法惑人心神，越盯住他的剑锋，越容易受到影响，要破这一剑，唯有不去看他的剑，以听声辩位之法，辩明方位，破其剑招。”

一明此节，他立即闭上了眼睛。

双目一闭，左冷禅便觉感受到的景象好像换了一方天地。

那种如坠狂滔怒海身不由己的感受，全都消失不见，唯剩耳边呼啸的剑啸破空之声。

他先前还有点手忙脚乱的招式，立即便显得从容起来。

转守为攻。

叶归来一见他的动作，暗自冷笑。

不得不承认，左冷禅的应对措施的确十分妥当，人与人情感相通的媒介便是感官，尤又以视、听二觉为最。

叶归来并不懂“音攻”之法，做不到将招意溶入呼啸的剑音，左冷禅闭上眼的举动，用来应付他这一招，的确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可这一招，虽然尚未达到叶归来心目中的圆满境界，却也绝非如此简单的手段便能破去。

叶归来刺剑未绝，但自左冷禅闭眼开始转守为攻，他刺出的剑锋，就连呼啸的剑音也消失了。

正是华山希夷剑法之精髓。

剑出无声，剑出无迹。

左冷禅功力尽催，急欲一招败敌，万不料耳边剑啸忽然消失，听声辩位的破招手段，顿时成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止不住心里一寒，一股冰冷的气息直从脚底冲上天灵。

再也顾不得闭眼，双目爆增，将发未发的无俦掌力，在睁眼时，迎向最后感觉到的杀气、锋芒，悍然击出。

一掌发出之际，左冷禅霎时胆悬心提，心知自己仓促睁眼，又将受到对方剑法影响，衔接的下一招已不能圆融无缺，如果此招不能退敌，必会于一瞬中中剑落败。

可他却绝未想到，他中剑并不是在下一招。

那击出的右掌，掌力尚未全发，便觉一股刺骨锋芒落于指掌间，只一刹，那种奇异的感觉便又彻底消失，就连对手掌的感应也完全消失。

左冷禅顿时三魂齐冒，身为一个久经战阵的老江湖，自然清楚这种变故意味着什么。

定是自己右掌，已自手腕处断开。

他顾不得惊怒、细想，做出了目前最正确的应对措施，仰身向后一跌，双足齐蹬，向后飞退。

在此间隙，一股剧痛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