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凯旋广场是通往翠鸟酒馆的必经之路,位于科林斯城正中央的广场原本是为了纪念那场推翻篡夺者卡洛斯二世关键战役——白日之战而修建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修道院对异端人士的处刑场。
广场上空弥漫着浓烈的黑烟,烧焦的火柱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焦黑的尸体被悬挂在上面,有些已成黑炭,只剩下残缺的骨骼,而有些则还在熊熊燃烧着,发出难以忍受的臭味。
尸体上的皮肤被火焰烧得龟裂,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死前经历的痛苦和折磨。
讽刺的是,威尔特从未在里面发现任何有魔力的人,他们或许只是再普通不过,渴望得到恩赐的信徒,甚至可能是“被”成为了异端,毕竟他在修道院见过不少为了完成指标而屈打成招的行为。
可说到底他也只能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目睹那些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和歇斯底里的求饶声,无数巡逻人员正守卫在广场周遭,随时监视以防可疑分子。
如果他现在能有艾蕾茵的水平,倒是能干一票之后再全身而退。
从这两年开始这样的行为变得越来越频繁,威尔特对他出生前的历史知之甚少,可莱拉曾经提到过一次,修女告诉他十几年前也有过这样大规模的清洗和猎杀运动,正如此时此刻,原本“屠杀”、“清洗”这样陌生的字眼变成了现实。
威尔特继续思考着,小的时候在修道院的教育只会向他灌输启示教团的伟大。
如果不是罗伯特和他讲述海那边的故事,他压根不清楚教团在伊弗里尔和赫尔菲亚王国远没有在这边的地位,诸如黎明结社和其他宗教组织更是无从提起。
然而,十八年前那场叛乱改变了一切,为了反抗篡夺王位的亲叔叔,女王彻底拥抱了教团并换取他们的支持。
从此塞尔迪拉王国没有国教的日子成为了历史,修道院也变为全国各地的实权组织。
他感到一阵不解,如果多年前的清洗是为了确立教团在塞尔迪拉的绝对地位,那现在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在他还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酒馆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推开沉重的木门,里面内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和人群的喧闹声,许多人正围在桌旁喝酒聊天。
烛光昏黄,投下深邃的阴影,使得每个人的脸都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下。
威尔特找了个靠近窗边的空位坐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搜寻疑似是拉米雷斯交易伙伴的人物。
旁边一个高瘦的男子正在和同伴激烈的争论手里的小瓶是否是来自弗洛狄海的香水,不远处一个身材矫健,小麦色皮肤的女子正在一个人喝着麦芽酒。
她长得很漂亮,威尔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脸颊上的伤疤并未让女子的美貌逊色,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修长的睫毛和摄人心魄的眼睛在烛光下若隐若现,那精致的五官让他联想到了梅拉。
在对方发现之前威尔特赶紧移开了目光,这里多半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他今晚还有要紧事,并不想节外生枝。
客人进进出出,侍女和招待在不停端着白蜡盘子来回走动,上面石杯上的酒水在剧烈的震荡,似乎要马上洒出来。
扫了酒馆一圈之后,他猜想交易的人物尚未现身,因为除了他和那名女子,绝大部分的客人都是成群出现,而那名女子压根就没有搭理别人的意思,不少来搭讪的客人直接被她无视。
威尔特紧绷着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他实在没兴趣倾听周围醉汉大声分享的生意经,但又不想继续盯着女子,便强迫自己把目光对准摆在他眼前的酒杯上。
杯子很粗糙,上面还有一个很小的缺口,他点的是蜂蜜酒,在修道院的时候威尔特曾经偷偷试过一次。
那感觉晕乎乎的,可并不算糟糕——如果没有被梅拉打搅的话他甚至还可以多品尝一点。
他想到了奥利佛,挚友并未体会过美酒的滋味,尽管威尔特曾经怂恿过他。
要是我那时候再坚决一点呢?威尔特忍不住会想,这世间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奥利佛还没来的及体验,而他再也没机会了。
除了懊悔,怨恨的心情一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憎恨天父为什么会纵容亚丽珊卓这种人获得力量,而奥利佛,还有广场那许许多多普通人,他们远比女巫和教团一些人要虔诚,可奇迹却从未降临,反而是死神在招手。
可无论他如何忿忿不平,这世上能获得力量的终究是少数人,而获得力量的人对付未蒙受恩赐的人宛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现在他自己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当中,成了他人口中带魔力的怪胎。
威尔特闷了一口酒,也许是许久未喝的缘故,他大声咳嗽着,几点液体从他的嘴角滑落。
他制造的声响并不能引来别人的关注,客人们都在专心自己的事情,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留着中长黑发的男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