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未至风陵渡口,便眼见月挂中天,夜色已深。
徐安定种种疑虑,虽按着魏成武魏叔叔的说法,乘船顺流而下,只需三天就可到凌霄村,可这深更半夜去哪儿找船啊?
只是魏成武脚下不停,徐安定也不好多说,认清路径就跟了上去。
两人又行了百余步,眼前便是一片灯火通明,徐安定心中窃喜,轻声道:“叔叔,我们等何五叔来,就出发嘛?”
魏成武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希望王老爷能开明些,最好在赏老何一些银钱,否则囊中羞涩便是船也搭不得。”
徐安定抿了抿嘴唇,又说到外公,那个须发斑白的至亲,若是见不到自己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想都不敢想,就转移了话题,说道:“今晚不必露宿野外才好。”
魏成武轻笑一声,解释道:“这些桃花坞的苦命人们,虽在江湖上风传不算太好,可对你们广陵的本地人,是没的说,咱们今晚去借宿一宿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虽大抵是茅草房物料间,可总比在外头吹冷风好。”
从河岸走上了斜坡,就到了风陵渡口处,周遭都被桃花坞的帮众们用一人高木栅栏围了起来,想入内去,须得走正门。
正门处竖着一根两丈长的胡杨木,吊上了一块用粗麻编成的幌子,幌子上歪七扭八的写着“风陵渡口”四个大字,十分醒目。
两人远远的瞧见了幌子,就快步走了过去。
在大门处仅有一位穿着白色粗布马褂的大汉在守着,大汉在冷夜里露出一双黝黑的臂膀,蹲坐在地上扒拉着手指,见着有人过来,迅速的抄起一根扁担,警戒道:“深更半夜渡船已休来者请回。”
魏成武快步走上前,懆着浓郁的广陵口音抱拳道:“我们叔侄是广陵山下富山村人,今年新年时我那年迈的驿卒大伯不幸亡故,他老人家在世上时受多了苦,我们后人只希望老人家能在下面过得好些,便打算去拜拜东岳帝君大老爷,只是我叔侄二人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到风陵渡口已是深夜,我是不打紧倒是我这侄儿身体单薄,又是雨又是风的,熬一宿非得熬出病来,希望大哥能高抬贵手容我侄儿在这避一宿。”
魏成武撒了个不是谎的谎,大汉也分辨不出,同是苦命人加上魏成武是本地口音,大汉只觉着自己有些过了,尴尬的摸了摸头,红着脸道:“啥高抬贵手低抬贵手的,四里八乡的都是一家人,咱库房也大多往里面塞两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别乱动人家货物就行。”
魏成武拉着徐安定忙向大汉致谢,大汉摆了摆手重复说“算不得什么。”又冲着里面大喊道:“黄皮猴子,有客人来了,带去库房休息一下。”
“黄皮猴子”二十出头的模样,装束跟大汉差不多,一手扁担一手黑布方巾,热烈的与二人打着招呼,显然也是个热心人。
在领两人去库房的路上,热络的与两人交谈,短暂的交谈中黄皮猴子说“他姓黄自幼跟着娘长大,不是广陵本地人,去年家里糟了涝地里没收成,便随着他娘来广陵投靠舅舅,在舅舅的极力推荐下在风陵渡口谋了个活计,每天卖卖力气也能赚十几文钱,虽是清苦但也过得下去。”
“黄皮猴子”领着两人到了库房就离去了,说是要先排好队,等有货到了才能赶上趟,多赚点钱,好给家里的娘亲添点荤腥。
交谈虽然短暂,可任谁也听得出黄皮很满足。
亲人尚在日子也过的去,还有什么好不满足了?就连徐安定听完,也由衷的夸赞道:“真好啊!”
所谓的库房就是一个稍微大些的雨棚子,用广陵随处可见的毛竹搭起来的,在四面铺满了茅草,库房地面也是,稀稀拉拉的堆上了各种货物,充斥着腐朽的气息。
一众白天才能上工又懒得回家的脚夫聚集在一个潮湿的角落里,簇拥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子,不管环境如何不堪,依旧喜气洋洋的拉着家长里短,见着魏成武两人走了过来,也没多大异色,自觉的空出两个位置,邀请两人坐过来。
铁桶子里吐出了微黄的光辉,算是照亮了这个昏暗的小世界,小世界里的另一角,摆放着一座剑客屠蛟的木雕,看轮廓是显得威武雄壮,可当火光闪过时,却是那么不堪,通体已经黑的不成样子,就连剑客握剑的手,都危危欲坠,俨然英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