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高声说道:“莫愁海不是已经被幽冥之气吞了吗?我听说凡是去莫愁海的人都有去无回,神仙爷……神仙爷真的带你去哪里了?”
他声音颤抖,望着道士的眼神,既有疑虑,又满含崇敬。
幽幽瞥他一眼,淡淡笑道:“钩子大哥,不要说你不信,若非当日神仙爷带着我在莫愁海上游了一遭,其实我也不信。”
“不但去了,还游了一遭?”
钩子惊叫一声,两只三角眼瞪得像铜铃。
“不错!”
幽幽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现出向往之色,说道:“金光所及,万魔辟易,区区幽冥之气,不过弹指一挥,便化为乌有,若非如此,神仙爷又怎能带着我在莫愁海听风赏花,闲看日月呢?”
说完,假装替道士斟酒,却微不可查地向钩子使了个眼色。
这一幕却正落在萧钧的眼中,他心中好奇,看那钩子又微微点了点头,登时明白:“这两人暗中有勾连,嘿,原来神仙也玩儿这些把戏。”
“神仙爷道法通天,神威盖世,我钩子愿生生世世追随神仙爷,永世不渝。”
钩子突然走出人群,噗通跪倒在地。
他一跪倒,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也急忙跪倒,霎时间,种种阿谀之言如滔滔江水一般从众人口中宣泄出来。
道士听得飘飘欲仙,心花怒放,一边笑,一边饮酒,却不说让大家起来。
萧钧在天上看的暗暗摇头,不经意间却看见幽幽一双眼四处乱转,眼中杀机隐现,不禁心头一凛:“这姑娘看着斯文,却实在有些心机。”
这时幽幽忽然脱出道士怀抱,盈盈拜倒:“我幽幽何德何能,竟能陪伴在道法无边的神仙爷左右,这等福分,就算是我幽幽来世结草衔环也报答不完啊。”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望着道士,一双水汪汪的眼中异彩连连。
幽幽仰慕的目光打在道士的脸上,道士如饮仙酿,斜眼看四周人纷纷应和,眼里都是钦慕之色,心里更是开心不已,俯身在幽幽胸脯上摸了一把,笑道:“你这小蹄子,这些事又何必说出来,快起来,快起来!”说着又招呼众人起身。
一瞥眼,却看见秀儿金刀大马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顿时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一幕幕萧钧看得直皱眉,心里暗骂一声“狗神仙!”
秀儿却好似没看到,掩口轻笑:“幽幽,那你以后可要寸步不离跟着神仙爷了,倘若哪日神仙爷不在,一旦幽冥之气来了,只怕你厄运难逃。”
她说话轻声细语,可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幽幽,眼里嫉恨之色毫不掩饰。
幽幽重又坐下,淡淡一笑:“秀儿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了,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还在怪神仙爷没有带你去翠羽十八峰……”
“你胡说,神仙爷什么时候去过翠羽十八峰……”
秀儿正辩解着,突然看见道士眼中闪过一抹阴翳,顿时知道失言,又看众人面露疑惑,急忙住嘴不说。
“什么没有,我看你明明就是有!”
听了这话,幽幽心头狂喜,看此时秀儿一副慌乱模样,而道士又面有不快,乘胜追击,拍了拍手:
“我问你,你刚才说神仙爷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哼,你不会是咒神仙爷吧?”
“我没……有,我是说神仙爷不……不在,不……不……是说他不在……在了,对……是不在,不是不在了……”
秀儿话刚出口,便见道士脸色阴沉如水,眼中充满杀意,登时心中大乱,有心辩解,但心里害怕,一时只是翻来覆去说“不在了”。
她越是如此便越结巴,四周锦衣人瞧了,眼里都溢出笑意。
幽幽见状扬了扬眉,心中得意:“恃宠而骄的小贱人,今日看你死不死!”
“秀儿,你可知道这半年来幽冥之气为何会突然越过莫愁海南下吗?”
这会儿道士脸色反而不难看了,他拿着酒杯,笑吟吟地望着秀儿。
秀儿心里打鼓,硬着头皮说:“婢……婢子不知,还望……神仙爷指点……”
道士仰头饮了一杯,轻笑一声:“古时传言北边的大荒洲里有一位魔王,喜吃人肉,倘若许久没吃到,他便发怒,就会兴风作浪,每到这时候,幽冥之气就还会像海水一样南下……”
说到此处,道士斜睨秀儿一眼,笑道:“秀儿,你现在明白了吗?”
萧钧听到大荒洲三个字,正在琢磨那是什么地方,突然看见道士说话是眼中杀机一闪而逝,知道不好,待要出言提醒,谁知却张不开嘴,说不了话,顿时只能空着急。
“婢子明白……”
秀儿话刚出口,就觉眼前一黑,依稀听到咔嚓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明白?嘿嘿,我看你是不明白。”
道士一把拧断秀儿的脖子,扬手将她抛向江里,淡淡一笑:“我不喜欢蠢人,特别是蠢而不自知的人。”扭头看众人神情战栗,他呵呵笑道:“大家怎么了?今日中秋,咱们要喜庆些。”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齐齐躬身:“是,神仙爷,要喜庆些。”
道士看众人脸色木然,就像泥雕木塑一般,心中不喜,但又不能出手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只好低头喝起闷酒来,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萧钧自高处看,见那道士本来生得丰神俊朗,但此刻在月光照耀下,却一脸阴鸷,心中暗道:“这却是个坏神仙。”
突然间,幽幽娇笑一声:“神仙爷,婢子有个主意,能为神仙爷增些喜庆,不知神仙爷喜不喜欢。”
道士咂咂嘴:“说来听听。”
幽幽说:“神仙爷,婢子家里每逢中秋,总会赌些彩头,庆祝佳节,我看咱们今日不如赌一赌。”
道士眼前一亮:“怎么个赌法?”
幽幽指着不远处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这些野货都学过武艺,可令他们比斗,大家据此押些宝物,押中的就将宝物拿走。”
她这一说,不但道士双眼冒光,就连四周锦衣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主意!”
道士击掌一笑,四下打量一眼,忽然道:“可是赌什么呢?寻常宝物可入不了道爷的眼。”
便在这时,四周不少人的额头突然出现火焰一样的印记,那火焰红彤彤的,颜色艳丽,有飞腾跳跃之势,夜色里格外醒目。
幽幽正要说出心中主意,看到这一幕,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幽幽看不到自己眉心的火焰印记,萧钧却看得清,不过,对这火焰印记,他却不陌生,他在村子里经常见人额头出现,他听父亲说,这印记每个蜉蝣山的人都有,只有从山外来的人才没有。
萧钧没有,便问父亲,什么时候来到蜉蝣山,从何处而来?
他父亲却不说,只说等他长大了便知道了。
“原来这些人并不都是神仙,这幽幽还有那什么钩子都是蜉蝣山的人。”
“哈哈,就赌十方玉牒!”
这时道士腾地站起身来,一脸得意。
片刻功夫,甲板上两个少年便拳打脚踢比斗起来,一时喧闹不已。
幽幽斜眼偷瞧,见道士脸上已有红晕,眼角微现得意,扭头向钩子使了个眼色。
钩子点了点头,随即在旁边一个魁梧汉子耳边低语几句,片刻两人蹑手蹑脚离开人群,下了甲板。
“他们要去哪里?”
萧钧心中好奇,谁知念头方起,就觉脑中剧痛,天旋地转,须臾间,眼前大江大船便如梦幻泡影一般归于湮灭,四周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