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桥,是京城九门护城河中,最大的一座桥,石桥横亘于正阳街的最北端,桥身是三拱券洞的汉白玉石桥,桥柱一边蹲着三十头汉白玉的狮子,桥南头这座五牌楼,也是京城九门中,仅有的一座桥头牌楼。
今儿个牌楼下的驴窝子倒是清闲,平日这工夫脚驴早就走得精光。可今天,五六头脚驴,还在牌楼下转磨磨,驴夫们蹲在地上抽烟,聊着闲天。
蔺兰庭夫妇二人,陪着来福春花俩口子,提筐扛包,从鲜鱼口出来。
自打来福跟正阳饭庄,挨天津人一顿饱揍,躺在炕上有半个来月了,还是头晕脑胀,犯迷糊,前些日子能下炕,可没精神,蔫不出溜,无精打采犯癔症,蹲在院子里晒太阳,像只失了神魂的人兽,找大夫瞧过,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估计这主儿憋屈坏了。
蔺兰庭跟金崇雅商量:干脆让来福回老家保定去住些日子,看看他爹妈,自打与春花结婚回去过,如今孩子怎么大了,还没认过他爷爷。
五牌楼下,蔺兰庭挑了两头壮驴,小俩口子骑上驴,来福跟驴背上晃悠,像风吹纸糊的草人。
金崇雅担心的问来福:“成吗,不成还是坐洋车吧?”来福摇摇手意思,婶子我还成。
春花揽着孩子,侧骑驴的模样,轻松老道,一家人奔向永定车站。
望着这俩口子,在正阳大街的背影,金崇雅担心地问丈夫:‘’这孩子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了吧?‘’
‘’落啥病根?这孩子心里头闷憋了口气,窝囊气,回去待几天,缓缓就得,要是想去了根,那就得等他邢叔,给他出了这口气。‘’
‘’啊…邢先生能咋办?‘’
‘’这我可说不准,你没瞧见邢先生从来福屋里头出来,他黑唬的那张脸,您就等着瞧大戏吧。‘’
金崇雅瞪着眼睛寻思着,这又得出多大的事儿啊?
齐炳泰急切忙慌,从鲜鱼口出来,见蔺兰庭俩口子,闲庭信步,在大街上溜达:‘’哎哟…我的大人,您可是真清闲,我这绕世界找您,您俩口子咋还有这份闲心,压大街?‘’
蔺兰庭打趣地问他:‘’怎么啦,孩子丢了?‘’
金崇雅推搡了他一把:‘’胡说!有拿孩子们打镲的?‘’
齐炳泰比划着说:‘’这可比丢孩子还吓人,昨个晚上,我家里头进来人,把我屋里头翻了个遍,您说我这家是不是招贼啦?‘’
金崇雅一惊皱着眉头:‘’伤人了吗?‘’
‘’到没有,昨儿个,我媳妇跟儿媳妇去西什库她娘家,我们爷们在园子里,根本就没照面,媳妇们先回的家,我们后脚进的门,屋里头院子里像是找东西,让人搜了个遍,查询一遍,家里丢了些小玩意,跟首饰,当晚就报了警,警察巡查一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我就奇怪了?‘’齐炳泰一张懵头盖脸的模样,瞧着蔺兰庭?
蔺兰庭琢磨了会儿问:‘’偷东西的主儿,敛东西找值钱的玩意拿就是了,翻腾个什么劲呢?老齐呀,您这事情我悟出点道来。他对旁边伸着脖子,想听下文的金崇雅说:您先回去吧,我跟齐先生找个地儿坐坐。‘’
“哼…好话不背人。”金崇雅白了他一眼走了。
两人转身进后面的小饭馆,要了两碗馄饨,两屉包子,蔺兰庭悄没声神秘地问齐炳泰:‘’您哪座马没丢吧?‘’
齐炳泰瞧左右明白他啥意思:‘’藏得深,倒是没丢。‘’
蔺兰庭低声问:‘’是不是冲它去的?‘’
齐炳泰把嗓门压得更低:‘’我也觉得是这来头,他妈的,那日本人偷偷摸摸,他妈的,贼性不改?‘’
蔺兰庭捞着馄饨碗里头的虾米皮:‘’要真是如此,您可得想个折,这事情我跟瑞珍厚王老板那打听过,没那么简单,那日本人去过他那,喜欢的就想要,您要不抬价卖给他,要不就想个法让他死了那份心门思?‘’
‘’喜欢就想要?我他娘的喜欢的玩意多了。齐炳泰愤愤地说:他就甭想好事了,卖给他?我砸碎了碾成沫子,煮粥喝了它,也不卖给那狗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