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武大奇怎么胡搅蛮缠,蔺兰庭跟金崇雅都明白,这要领孩子的事儿,一定是那女人出的馊主意。怎么多年了,对孩子不闻不问,这是啥意思啊?瞧这俩孩子走的路高,出人头地了,想领了回去,当摇钱树是吧?
蔺兰庭瞧了媳妇一眼,今儿个这事儿,媳妇本不该在边上,当着媳妇的面儿,有些话,他说不出口,这会儿,要把她支使出去,她肯定不干,来要孩子?那是要她的心尖,她能不管嘛?
事到临头了,蔺兰庭也就管不了许多:‘’武大奇有一事儿,我歹跟你讲个明白,这俩孩子,跟你可是一丁点关系没有,你可瞧仔细喽,你看看这俩孩子的眉眼,那身框,那个像你?既然你不怕寒碜,我就跟你交个实底,这俩孩子,可都是墨丫和别人生养的,跟您根本没啥关系。我告诉你武大奇,你要是不想恶心自己,你就回去和你老婆,安生的过日子,你要是真缺了什么,言语一声,就冲着邻居的份上,我也该帮你一把,可是您就甭缺了德性!‘’
蔺兰庭的话说,都说到这份上,武大奇半晌没言声,他心里明白,自己二十年前的夜晚,跟戏园子里听见的,都是真事呗。
哎…过了会儿,武大奇臊眉耷眼地站起身,自己走了。
屋里头,蔺兰庭心里头还是气鼓鼓的,金崇雅抄着手站在门边,也没动,二人肚子里,都有股说不出的气恼。
蔺兰庭知道,刚才自己一赌气,说错了话。这工夫,俩人在屋里头一言不发,都等着下文,媳妇一定觉察到了,他肚子里装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蔺兰庭起身要走,被金崇雅叫住:‘’您先等等。我问您话,这俩孩子,究竟是谁的?‘’
蔺兰庭扭头又坐回椅子上,解释道:‘’那是人墨丫的孩子,我怎么说,不都是为了堵住武大奇的嘴嘛,您说,他回去和他老婆一说,这回过头来,再要孩子咱可咋办?‘’
金崇雅冷冷地说:‘’我知道孩子是墨丫生的,您就不怕他回去,跟他老婆说,这孩子是您和墨丫偷人生的?‘’
“啊?蔺兰庭伸着脖子,想跟媳妇儿辩解,咋瞧着有点底气不足呢,他自个也清楚,如果把武英跟自个摆在一块,就是眼半瞎的主儿,也能瞧出来,里头有蹊跷,可不能认喽,这事情,不在炕上逮着,被窝里薅住喽,你是绝对,不能承认喽:‘’这是什么话?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这是为那俩孩子的好,我背着了,您说这事儿,要是闹起来,真要是告了官,那歹引出来多少麻烦?我怎么说,也是想堵住那一家子人的嘴,您还甭无缘无故,栽脏陷害我?要是这样,您可是昧着良心啦?嗨…再说了,现如今,只要这俩孩子好喽,说啥我也不怕,嗨…我说都这节骨眼上了,您就甭给我添堵了,咱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对付大奇那俩口子吧。‘’
气哼哼的金崇雅一甩手,转身儿丢下话:‘’您不是圆得挺好?‘’她回了自己的屋。
没多大工夫,院墙那边,飘过来那女人骂街的声儿:‘’你瞅瞅你这乌龟王八蛋相,老婆让人家骑,孩子让人家养,你它妈倒像个活王八,缩着脑袋不敢吭一声儿,你图的是什么?缺德的事儿干多了,也不怕天上下雷,劈了你个王八操的大野种……那女人越骂,声儿越大,口越脏了,拐着弯,把泰和班跟蔺家,卷了个六门到底。
在北平城里,像这样街坊邻居,吵骂的事情,天天都有发生,这工夫您别接茬,若是要接茬,那必然会演变成为一场骂仗。
这种邻居之间的骂仗,结果只有一个,两败俱伤,毫无结果,只能让街坊四邻,瞧热闹,添些饭桌上的话料。
站在院子里,听着对過院子里飘过来的叫骂声,金崇雅那个气呀,想骂回去,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对应,她叉着腰,圆瞪着眼,可也没啥折,忍着吧,等她骂够了,今儿也就平息了,可明天咋办呀?
正在这会儿,马彪从院门进来,他准备找蔺兰庭说事儿,是玉珠的事儿,他想让玉珠到璞玉斋来打个下手。他见金崇雅气啍哼地站在院子,像是要寻谁打架?他就明白了,恐怕跟对過骂街的女人有关,马彪问她:‘’对面烧饼铺那娘儿们,骂谁那?‘’
金崇雅气鼓鼓地说:‘’疯狗一样,指桑骂槐的,逮谁骂谁。”
马彪明白了,瞧着女主人气哼哼的模样,我这主家,也给骂了呗!
他没言语,转过身儿进了柴房,从柴火垛里抽出根大棒子,转身儿又进了厨房,找了块抹布,缠在棍子上,拿上油瓶子倒上油,掏出了打火机,他先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又点燃了木棒上的抹布,轰的一声,这根火把,在马彪手里头熊熊燃烧。他转身出了院子,直奔武大奇的烧饼铺,那女人正隔着铺案,面向蔺宅,骂得过瘾,只见一壮汉,举着火把,已近到眼前了,来人二话不说,上来就点燃了武大奇的铺面上的布招幡,武大奇老婆吓得“噢一声,抱着脑袋窜进房里,左邻右舍,正在那瞧热闹,哪容得大火烧起来,三下五除二,火就扑灭了,马彪举着火把,一脚踢开了武家院门,进了院子,举着火把就开始点房子,吓得武大奇和老婆,双双跪在院子里,直个劲地哀求。
瞧着这举动,房主人八成是吓尿了,马彪见状,火把一扔,他掏出了手枪,指着磕头告饶的大奇两口子道:‘’往后再出来骂大街,挑事非,老子一个个枪崩了你们!‘’
马彪这一出,连蔺兰庭也没想到,这主怎么这么冲啊?
也难怪,这位十几岁就参加义和团,几十年枪林弹雨,养成了这脾气,凡事儿拿枪说话,点个房子算什么事儿?老子在南昌城,连整条街都给点了。
事情过去几天,金崇雅总是气鼓鼓,不搭理丈夫,各自在各自屋里头睡觉,老夫老妻了,也无所谓。可这事情过后,蔺兰庭还挺后悔,街坊邻居怎么着住了几十年,咱蔺家在鲜鱼口着,就没怎么霸道过,这可好,差点把人房点了,举着枪要杀人,这事情办的,过了。得想个辙,把这事情给圆回去。他就主动找媳妇商量,想给那边送点钱,补偿点意思。
金崇雅不干:‘’这是他们家自己找的,孩子那事情,他是想要回去?咱养了十几年,不闻、不问、不看,牙根就跟不认识似的,我瞧着都寒透心啦,瞧孩子们大了,有了出息了,想往回领?给他们家挣钱,这歹多缺德,才想得出来怎么个主意?您明白,这就冲钱吧?圆,圆什么圆?您没听见那天,那娘儿们骂的话?要不是邢先生替我出气,哪天能给我气弯回去,依着您的主意,我还不如去跟邢先生,那去求个法呢。‘’
蔺兰庭忙制止:‘’您可千万别去找邢先生想办法,他那法,就是把大奇家给点喽,我算是瞧明白了,邢先生拉门大炮来,把武大奇那年糕铺轰平喽,我都不奇怪,那主儿办事儿,准能让您出乎意料,您说说方将军,从那淘涣来怎么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