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儿逐渐变成天海交接线上的一个小点，余翊停下无谓的追逐，站在岸边，吹着海风，静静凝望。

与姜雨共处数月的情景历历在目，想来似乎共同经历了数个世纪，却又好像转瞬即逝。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无论是身处困境还是陷身激战，余翊都似有所恃，无所畏惧，无所动摇，心境始终保持莹润。从无慌乱、不知前路在何方的感觉。现在姜雨甫一离开，余翊心境立即有所动荡，那股莹润圆满的感觉不复存在，一往无前的豪意也似不再锐利无匹。原来，已经有些离不开她了吗？已经下意识把她当做自己的一部分了吗？余翊似乎终于开始认真思考一个早应该去想却总被他回避的问题：他和姜雨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家人？是恋人？或仅仅是互为活着的意义？

当局者迷，可能很难想出个结论，但时间还长，他愿享受这段独处时光，慢慢去想。

……

柔涛拍岸时，思维奔逸间，视野里却突有影摇晃，定睛细看，是一只白皙的手掌。那只手修长柔顺，指甲无外饰，修剪得很是精致。

发现余翊回过神来，那只手的主人收回了手。

林离一身便服，尽显身材玲珑有致，妆容精致大方，她耦臂裸露，臂膀白皙，似是漫漫长夜里唯一的光辉。与这样的姑娘共处同一片夜色，任何人都会觉得开心吧？

除了余翊。

氤氲于方才的意境，整理着与姜雨间的回忆，思考着与姜雨的关系，他心神高度集中，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体内真元运行暗合大道，短短数息已有突破之象，可想而知，若能继续下去，将会对自己的心境、对姜雨的认知、对修为的境界都有益处，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粗暴打断，余翊怎能不怒？

许是涵养极好，许是慑于林离威能，余翊只是神情漠然，淡道：“何事？”

远方的天海模糊了界限，视野所及漆黑如墨，港口灯光昏黄温馨，仅照亮脚下十尺方圆。

那林离在余翊身旁站定，凭栏眺海，明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脸颊、她的发丝，她似乎是这漆黑世间唯一的温柔。

“舍不得？”余翊闻言凤眼微眯，目光更冷，尽释冷峻之意。海风轻微，他贴身的外衣却肆意飞舞，烈烈作响，背部肩胛骨处甚至已随着心跳开始跳动，观之似在皮肉下有小鼠窜动。

即便是个呆子，都能感受到余翊的愤怒，林离不是呆子。但她毫无说错话的歉意，笑道：“你打不过我，但你可以试试。不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受伤，都对你接下来学御物没好处。”余翊似乎不为所动，林离自顾自接着道：“上级给我两旬时间，命我解决未竟之事，两旬后我将被派往外陆执行任务，我思来想去，未竟事宜怕是只有许诺教你二人御物了。那爱吃醋的小姑娘已走，我倒是轻松一点。”

飓浪已息，风平波定。

提到御物，余翊不由想到了希里斯老师所御翱翔于天际的虎鲸，心头暗生十二分的期待。

“时间？地点？”

林离洒然一笑，道：“后天，上午九点，港口公园北侧入口。”说完便转身离去。于是，这茫茫港口，复显寂寥之意。

时间匆匆，很快便到了约定日子，港口公园北侧入口嵌在林地之中，骄阳初显神威，光芒温和中透着坚定，透过浓密的树叶，星星点点洒在地面。公园入口处旁有方巨石，呈不规则的、难以言喻的形状，其表面呈暗红色，有水蚀痕迹，颇具美感。有人在此方旁靠定，此人似乎丝毫没注意周遭的美景，只是静静靠着，闭目养神。未久，似乎是被穿叶的点点阳光晃了眼睛，此人才徐徐睁眼，看了看表，复又闭眼入定去了。

不久后，道路尽头出现另一人影，这人一身清爽半袖短裤，将长发随意扎成马尾模样，迅疾如风，转眼就到了巨石旁。

“你来了。”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