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天空，晦云密布，极远处几缕红霞如丝带般垂挂，如梦似幻。

余翊戴上了护耳的帽子，蓬松厚实的绒毛包裹住了余翊的头部，显得脑袋很大，身上穿着厚实的连体防寒服，躯干看起来像浑圆的酒桶，整体来看像一头呆憨憨的熊。他在两脚鞋底用富有弹性的绳固定有工具，是数个与鞋面垂直的小型尖刺，似乎被叫做冰爪，起雪地防滑作用，背上有背包，与他此时庞大的身躯对比之下，令人不禁产生这背包只有巴掌大的错觉。

经过刻苦身体训练的人一般情况下不惧炎热，不畏严寒，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受到极端温度的影响。在极端条件下，他们将能量（斗气、真气或无论什么用来描述能量的词）募集至身体表面、呼吸道，以确保体温正常、所吸入的冷空气能迅速被加热至体温，这些都是需要消耗能量和精力的事情，虽然对于姜雨和余翊这种层次的修炼者来说，消耗量并不算大，可余翊仍然选择了体外护具。反观姜雨，除一身加绒外裳外，不假外物。远远看去，苗条靓丽，宛若雪中仙。

抵抗严寒所需要消耗的能量和精力并不算多，在平日里几乎算是微不足道的消耗。余翊为什么还要穿这么多呢？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能量、精力消耗吗？他是预感到了什么灾厄将至吗？亦或是目前的境况与梦仪山幻境的部分内容产生共鸣，下意识提高警惕呢？

没人知道。

余翊与姜雨在苍纹城堡门口汇合，由姜雨引路，二人向东南方向进发。

司空见惯的雪路，为何走得这般艰难？

记忆里从未涉足的道路，为何如此熟悉，甚至能叫出每个路标的名字？

路边长有洄冰岛特有的雪荆棘，在阴暗天空洒下的弱光下光亮明晰，晶莹剔透，像仙子散落在地面的首饰，偏偏其生长又纷乱如麻，恰如余翊此时的心境。

这莫名期待和心悸的感觉，是什么？

是老友重逢吗？

在未知的诡异感与兴奋的交织下，余翊的心，乱了。

时间飞逝，半日转瞬过去。

雪路洁白晶莹，不时有几片反射出如钻石般的光芒，这光芒简直像是这阴霾天空、残酷世间的救赎，它们被暗红色的光照耀，且丝毫不受其影响，闪耀着纯白洁净的光芒，像地面上的星星。

这条路向前蜿蜒延伸，似乎直到世界的尽头。

但他们的目的地不在尽头，已能看见远方临近路边的远远一个小点。

身前的女孩脚步轻悄，是不是有思绪在心头酝酿？

失忆后的故地重游，幻境中的迷人生物，自己身上的各个谜团，似乎都能在抵达那个地方后获得答案。

余翊感觉自己越走越慢，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房前站定。

这是怎样一个房屋啊？瓦檐破损，门槛断裂，甚至数个枝丫从窗户伸出——像鬼屋长出的狰狞魔爪。

……

已经……如此破败了吗？

“我们有多久没来了？”

没有回答。

余翊转头。

姜雨面朝破屋，背对着他，额前几缕细絮扬起，随风飘荡。

黑云不知何时压了下来，她显得那么渺小、脆弱，还有着一丝莫名的凄凉。

像一苇孤草，在世间战兢飘摇。

她倏地抬头！

似乎是得到了呼应，头顶刹时雷声震响，紧接着大雨倾盆。

雨珠黄豆般大，其势甚疾，噼噼啪啪打在破败的屋檐瓦片上、打在伸出窗的树枝上、打在细石堆成的路面上、打在大片泥土上、打在姜雨的脸上……

顺着她面部的轮廓，涓流画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在她下颚汇聚成柱，然后在即将打湿衣服时化为蒙蒙水汽，蒸腾而上。

“她为什么不直接在雨水打到脸上前将其化为水汽呢？

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泪吗？

莫非，这个房屋里，承载了太多珍贵的故事，以及……遗憾？”

余翊又开始天马行空了。

他用风简单在头顶制作了一个半径一米五的防护罩，没有一滴水能突破风罩溅到他。得以安逸地观察周遭情况。与在路上时的情绪不同，真正面对这个珍藏有很多故事的房屋时，他的思绪反而宁定下来。这个房子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个残垣断壁罢了，他完全没法将其与记忆中的那个房屋联系在一起。在他的记忆中，与这个房子相关的碎片只有在梦仪山幻境中回忆起送姜雨生日蛋糕的情景，而那时的房子简单但典雅，与现在的残垣断壁没有任何共同点，他根本无法感觉到内心的共鸣。

……

余翊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抬头看日，却只平行移动了不到一个指节的距离。

常说思绪万千时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慢，转瞬间似已过了千万年。

时间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余翊是不是也并没有他认为的那样淡定从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