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尚大声笑了起来,指着李牧说道:“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还来这么一出,真是有趣。这般有趣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司马尚,倒要让秦人看看我的矛还利否?”
李牧也笑了起来,紧紧握住司马尚的手:“老家伙,怎少得了你?”
“哈哈哈……”
黑云蔽空,冷风呼啸,夏无言带着五千人趁夜色出了军营,所有马蹄包裹了一层麻布,马嘴衔环,成功避过了秦军的耳目,一路沿着小道南下,穿过秦赵边界,终于在第二日日落时分抵达了阏与城外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坳。
夏无言从怀里掏出冻得干硬的面饼,胡乱吃了几口,就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浅眠,静待着夜色降临。
跟随的赵军基本都是以前的雁翎军,这样的日子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一个个面色冷峻,默默地啃着干饼充饥,或者安静地坐在地上。
夜黑风高,寒风呼呼灌进所有人口鼻中,不少冻得面色发青,依然岿然不动地骑在马上快速向城门进发。
睡梦中的阏与守将被人喊醒的时候,城门的激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赵军将携带的抓绳勾在城墙上,接二连三的士卒奋不顾身地借着绳索向城墙冲去,即便刀戟砍在身上也不退缩半步。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李牧带领一万大军开始攻击秦军军营,这一夜火光盈野,人马嘶鸣声惊天动地。
也许是因为秦军自恃军力强大的缘故,阏与的守军并不算太多,仅有不足两万人,箭矢如骤雨般仓促地落下城头,杀伤并不算大。
夏无言忽然高高跃起,落在了绳索之上,又一用力向前滑行,便踏上了几丈高的城头,长矛一扫,将避之不及的士卒挑落下城头。
此时,南宫燕也紧随夏无言身后,跃上了城墙,与夏无言一左一右,收割着秦军弓手的生命,不多时越来越多的赵军踏上了城墙。
在夏无言与南宫燕无情的杀戮下,秦军出现崩溃的态势,尽管姗姗来迟的守将竭声呵斥部下,依然阻拦不了夏无言的前进之路,她如猛虎一般冲入溃散的秦军之中,一矛打在那个穿着显眼的守将头上,守将的头颅便如瓜果一样碎裂开来,红白之物溅在心惊胆寒的秦军脸上,他们彻底失去了心气。
夏无言召集赵军打开城门,没有顾及一路奔逃的秦军,在暗探的指引下,马不停蹄地向粮仓飞驰而去。
望着军粮燃起几丈高的火焰,夏无言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即便军粮被毁,秦国依然能从黔首平民身上索取回来,无非多费一些时日,多收取杂税罢了,不过,这样却能给赵国一个喘息的机会。
夜色渐浓,火光上的天空飘起了轻盈的雪花,如飞蛾般扑进了大火里,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知怎的,她心里陡然抽动一下,想起了李牧临行前的话语,似乎暗含深意,如今仔细想来,那些话竟像是临终告别。
发生这么大的事,秦国援军依然没有到来,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喝令所有人火速赶往赵军大营。
夏无言忍住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甚至没有休息片刻,行在所有人之前向北飞驰,一路上默默祈祷他们千万不要出事。
即便违背李牧的指令遭受惩罚,她也不愿最后见到的是李牧与司马尚的尸骨。
泪水从她脸上滚落下来,又被风吹干,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额头,遮住了她的视线。
“上将军,阏与军粮被焚!”秦军大营中,军卒急声来报。
王翦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赶走军卒,望着远处军营中的困兽之斗,犹自叹息,不过这次的兽却是一直以来让秦人难以招架的李牧,
李牧了解王翦,而王翦又何尝不了解李牧?
王翦与李牧之间的决斗,在李牧决定夜袭的那一刻,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赌博,阏与的军粮是王翦摆在台面上的明谋,而李牧的夜袭也不怕王翦知道。
李牧以自身性命赌赵国一时安稳,王翦以百万石军粮赌李牧性命,在他们视线短暂交接的那一刻,不用多说,彼此都已经互相明了。
一场共赢的决斗,也是一场没有胜负的决斗,李牧认为他自己是值得的,为了那些对他信心满满的赵人,王翦也认为自己是值得的,能够杀死一个阻挡秦军脚步的大将军,百万石军粮算得了什么?就当是为李牧献上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