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出了金城,径自去都督府回禀。他见大都督正与诸将议事,张舸也在,便不待通传大步入厅,道:“大都督交办的好差事,险些要了下官性命!”
众人见高天言语冲犯大都督,均是大惊。
张舸赶忙斥道:“高常侍不得无礼。”
“哼,你看。”高天气上心头,将吴明彻亲书的劝降信递给张舸。
张舸看了也不得其解:“大都督措辞严厉,恐激怒王琳。”
高天补充道:“王琳顾念我祖父的声名,才没有杀我。”
吴明彻不以为意,环视众人道:“寿春守军实力尚存,本帅正不欲他降,他若谈降,必是拖延时日,以待援军。”
张舸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高常侍去劝降?”
吴明彻笑对众人道:“王琳卢潜本就不合,二人又于危城收拢乌合之众,人心涣散。我派使劝降,放出风声,日久他们必生龃龉。诸位静观其变,我自有妙计。”
高天又道:“王琳还有一物赠与大都督,此物正置于他卧床之下。”
吴明彻叫人去取,很快两名士卒抬进来一只木箱,打开一看,竟是一张雕花宝弓。高天一看便知道是皇家御赐之物,应是王琳投奔齐国时孝昭皇帝高演所赐。
箱子里除了这只装饰华丽的宝弓,再无他物。吴明彻面色一沉,冷冷道:“此弓无用,是笑本帅攻不下寿春吗?”
萧摩诃与诸将齐出,誓言攻下寿春,克定淮南。事情议定,众人散去。
正值八月中秋,军中上下多备酒肉慰劳将士,又遍发蓑衣、斗笠、木鞋之类。当日傍晚即逢秋雨,除了在外值守的士兵,众军或在营帐、或在屋宅中喝酒吃肉,不亦乐乎。
高天与张舸住在帅府旁边一处民房内,里头陈设简陋,杂乱不堪。所幸屋不漏雨,比呆在营帐内要好得多。
张舸叫亲兵收拾一新,自己与高天共用一间卧房,其余厅堂寝室皆给士卒安身。
晚间帅府大宴,二人亦在其中。吴明彻兴致盎然,历数身平战事,直言其与王琳相争十六载,曾数败于他,而今一雪前耻。人生快事,莫过于此。
高天冷眼看他对酒高歌,愈加忧心忡忡。王琳、卢潜、可朱浑孝裕等人皆是栋梁,一旦遇害,后果不堪设想,先君泉下有知,定然十分难过。
筵席过后,高天郁郁不乐回到房中独酌,聆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张舸本已酒足饭饱,见他不快,又陪着喝了一杯,问道:“方才我见公子在筵席上闷闷不乐,所为何事?”
高天道:“吴明彻携带私怨,置齐人于死地。我怎忍心见寿春百姓生灵涂炭?”
张舸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你我位卑,大都督不听。然两国交战,殃及百姓,实为常事。”
高天又问:“你我来此是为建立战功,还是拯救百姓?”
张舸无言以对。
秋雨绵绵数日不绝,城中地势低洼处积水甚多,将士们忙于避雨去湿,战事也停滞下来。皮景和与贺拔伏恩两路仅以水师砲击和艨艟舰袭扰陈军水营。双方互有损伤,均是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