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九章 益州民变(1 / 1)西晋东晋首页

司马冏没做过多考虑,为什么司马颙的上表中先把长沙王司马乂给露了出来,这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了。司马冏知道,司马乂是司马衷的弟弟,皇族嫡系,让自己这个旁支掌权,司马乂心里肯定不舒服。现在无论司马乂是否真的要反,还是被司马颙利用了,身在洛阳的司马乂是必须要先除掉的,否则在京城之内就可能出乱子。而且有消息,司马颙已经出兵,李含现屯兵于阴盘(今陕西临潼附近),张方则率两万兵马前出至新安(今河南义马),距离洛阳已是相当近了。所以,司马冏必须赶在司马颙的部队抵达洛阳之前先解决掉司马乂,以免敌人到时里应外合。就在接到司马颙上表的十二月,司马冏命手下将领董艾带兵攻击司马乂的长沙王府,没想到司马乂的动作更快,已经率领百余人飞驰入宫,然后紧闭宫门,挟持了皇帝司马衷准备攻击齐王府。司马乂的考虑是,自己已经被司马颙暴露,现在是被逼无奈,不管是死是活都要上了。司马乂也纳闷,这个大脑袋怎么把自己先推出来了,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司马颙鬼点子太多,可如今已没有时间想这些了,司马乂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先控制住了皇帝,到时可以皇帝的名义讨伐司马冏。虽然司马乂在洛阳并不掌兵,但只要有皇帝发号施令,宫中所有的禁军就可以用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先把皇帝抓在手里。司马衷刚刚复位还不到一年,本打算过几天消停日子,不想忽然间又祸从天降。司马衷心说,嘿嘿,你们又打起来啦?那打吧,我尽量配合。

董艾见司马乂不在王府,便带兵来围皇宫,陈兵于皇宫西侧,并纵火烧毁了千秋神武门,即皇宫内宫西门。但谁也不敢冒然向皇宫发动攻击,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可司马乂就守在皇宫里,怎么办呢?司马冏找到宫内的黄门令王湖,命其把驺虞幡拿出宫,然后打了出来,想的是先让皇宫守军放下武器,宫外的人同时大喊:“长沙王矫诏。”皇宫内的人都以为是齐王要谋反篡位,所以派兵来打皇宫。这一定是司马乂如此宣传的,司马乂肯定将自己说成是奉诏来保驾护宫的。于是,宫内的人便说:“是大司马谋反,助逆者诛五族。”到底谁奉诏,谁谋反,其实都在司马衷一句话。可司马衷什么也不说,你们打吧。从内心讲,司马衷应该更倾向于司马乂,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而司马衷对齐王专权肯定也很反感,但司马衷就不轻易表态。如果司马乂胜了还好,可要是败了呢?司马衷以后还能有好下场?所以,司马衷就看着众人打来打去,只要自己还是皇帝就行。就因为司马衷是这种态度,双方于是敞开了打吧。一时间,洛阳城内火光冲天,皇宫内外箭矢如雨,两派人马打成了一片。皇宫内有许多大臣都被箭支射死,尸体布满宫内,一地狼藉。司马衷吓得直往东门跑,有的箭矢就落在司马衷脚边。就这样,两方人马连战了三天,不想司马冏内部出现变故。大司马长史赵渊眼看司马冏攻不下皇宫,再这样僵持下去就悬了,于是立即决定反水,先是杀掉了司马冏手下重臣,时任车骑将军的何勖,之后将司马冏抓了起来。这下真是祸起萧墙了,司马冏光想着如何打进皇宫,擒拿司马乂了,没想到自己内部人叛变反正了。司马冏被人押到了皇宫大殿前,司马衷看着司马冏,又觉得其实他并未谋反,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但司马乂在一旁大声催促左右将司马冏押赴行刑,心想,都打成这样了,还能留着司马冏等着他东山再起吗?司马冏被推搡着向外走去,时不时回头望一望司马衷。最终,司马冏被斩于阊阖门外,即皇宫西门正门外,首级传示六军。司马冏的其他党羽皆夷灭三族,死者足有两千多人。司马冏的三个儿子被囚禁在金镛城,兄长北海王司马寔同时被废黜。司马冏自永宁元年(公元301年)六月进入洛阳执掌朝政大权,至永宁二年(公元302年)十二月兵败被杀,仅仅一年半的时间便身首异处了。也许是司马衷急于忘掉这些血雨腥风的事情,就在诛杀司马冏的当月,下诏改元太安。这样,永宁二年旋即变为太安元年,即公元302年。司马衷那意思就是,快些太平安定吧。

人人都想太平安宁,可这个世道偏偏成为争权夺利者的角斗场。发生在益州地区的流民变乱至今已有两年,如果不是中央朝廷这些争权夺利者接二连三发动事变,不能及时制定出适合流民的安置政策,益州的流民问题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状况,现在成都已是危在旦夕了。当然,当权者们忙于各种事变,也无暇顾及益州流民的死活。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益州流民起事如火如荼的两年,也是朝廷你争我夺,为权力互相厮杀的两年。太安二年(公元303年)正月,李特带领人马偷渡郫水进攻罗尚,罗尚的水军全部溃散而逃。蜀郡太守徐俭献出成都少城表示投降,李特进据少城(成都城西部),罗尚只得退守太城(成都城中南部),并派出使者前去和李特讲和。李特占据少城后只索取马匹,并没有掠夺百姓的财物。蜀地近年接连发生战乱,许多民众自发在各地建立起居民聚居点,修建坞堡以求自保。现在见李特兵势强大,很多坞堡主也向李特表示归顺。李特因为军中粮食不足,便将一部分流民分配到各个坞堡去就食,给这些坞堡造成不小压力。坞堡中的百姓心想,归顺李特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给自己添了累赘。弟弟李流劝李特说:“各个坞堡刚刚归附,人心不稳,应该把坞堡中的大户子弟收为人质,加强兵力防守,以免生变。”李流、李雄还告诫手下,对于那些刚刚投降的坞堡主不能放松戒备。李特听后却很生气,说:“大事已定,当使民众安定下来,怎么能再怀疑猜忌呢?难道让百姓叛离我们而去吗?”李特的想法也许不错,收拢民心实为正道,但在非常时期却不能忘记人心险恶啊。

这时洛阳方面刚刚诛灭了齐王司马冏,暂时安定下来。益州方面则频频告急,朝廷于是命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孙阜率领三万水军去救援罗尚,宗岱以孙阜为先锋带领先头部队向德阳逼近。李特则命儿子李荡和新任命的蜀郡太守李璜、德阳太守任臧共同抵挡晋军。朝廷这次一下子派出三万人马进入蜀地,声势十分强大。各坞堡主知道消息后便开始琢磨,李特毕竟流民出身,面对如此强大的朝廷正规军恐怕难以抵抗,看来不能在李特这一棵树上吊死。成都方面的罗尚得知朝廷发兵来援,信心大增,手下兵曹从事任睿献计说:“李特分散部众去坞堡就食,不得人心。可以趁流民懈怠缺少防备之机联络各坞堡主同时起事,到时我们内外夹攻,必能破敌。”罗尚认为此计甚好,于夜间就派任睿溜出城去到各个坞堡传达朝廷旨意,宣布赏罚标准,与各堡主约定在二月初共同起兵攻击李特。任睿联络好坞堡主后又跑到李特那里假装投降,李特信以为真就问任睿成都太城的情况。任睿说城内的粮食快吃完了,只剩下些钱和布匹。之后,任睿又说自己是本地人,想回家看看,李特也同意了。不知道李特对任睿为何如此百依百顺,或许是任睿太能忽悠吧。于是,任睿秘密潜回少城,向罗尚汇报了此次出行的一系列情况。太安二年(公元303年)二月,罗尚按约定好的计划出兵向李特发起攻击,各个坞堡也都响应,这下打乱了李特的阵脚,部分流民军分散在坞堡中被各个击破。李特也没料到罗尚会发动突然袭击,仓促应战,结果被官军打得大败,李特及哥哥李辅、侄子李远悉数阵亡。罗尚将李特等人的首级砍下,传送洛阳,尸体则全部焚烧。李特的两个儿子李荡、李雄只得率领残部退守赤祖(今四川绵竹东北)。李特的弟弟李流则自封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继续领导流民军守护东营,李荡、李雄守护北营。罗尚收复了整个成都,孙阜则攻破德阳,擒获了蹇硕、任臧等流民首领后驻扎于涪陵(今重庆彭水县)一带。

三月,罗尚派督护何冲、常深进攻李流,涪陵当地有大户药绅也组织人马攻击李流,李流与李特的另一个弟弟李骧一起抵御药绅。何冲一看李流被拖住了,便转头攻打李荡、李雄驻守的北营。北营只有流民军打剩的残部,不想内部的氐人符成、隗伯又发生叛变,在营内响应何冲。危急时刻,李荡的母亲罗氏都披挂上阵,对抗隗伯等人,不幸负伤。恰在此时,李流等击败了药绅,正在极速驰援北营。结果,何冲抵挡不住凶猛的援军,只得退走,符成、隗伯带领本部突围后投奔了罗尚。李流率兵乘胜进抵成都,罗尚只得再次关闭城门开始防守。李荡因为母亲负伤,怒火中烧,结果在追击晋军时一时疏忽,中矛而死。李流见哥哥李特和侄子李荡相继死去,而朝廷的三万兵马正在向成都压了过来,心中一时有些恐慌。虽然流民军就堵在成都城外,可一旦晋军援军赶到,里外配合,流民军很有可能葬身于成都城下。李特的妹夫李含也觉得目前形势严峻,建议李流不如先投降朝廷,等恢复了元气再说。李骧、李雄接连劝谏不要投降,但李流没有听从。五月,李流向晋军表示投降,并派自己的儿子李世和李含的儿子李胡到孙阜军中作人质。李含的另一个儿子李离此时正镇守在梓潼,听闻李流投降的消息便飞马赶来劝止,可惜没有赶上。于是,李离和李雄商议,可以趁李流投降,晋军疏忽之际袭击孙阜的队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雄就说:“为今计的确可以突袭官军,但李流、李含两位长辈执意要降,部众都有所懈怠,怎样才能把大家再调动起来去攻打官军呢?”李流、李含都是李雄等叔叔辈的,现在又领导着整个流民队伍。李离就说:“可以胁迫众人。”李雄一听,明白了李离的意思。于是,李雄在流民军中散布说:“流民自从进入益州后对待蜀地民众十分暴虐,如果投降,一旦束手就擒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蜀人一定会报复我们。不如大家同心协力攻击孙阜,只有如此才能求得富贵。”大家听李雄这样说都认为有道理,众人便跟随李雄、李离前去攻击孙阜。孙阜这时正等着流民军送来人质接受投降呢,对李雄、李离来攻毫无防备,结果被打得大败。巧的是,孙阜被击败的同时传来消息,荆州刺史宗岱在垫江(今重庆合阳)因病去世,荆州的人马便从益州撤了回去。流民军的压力因此大大减轻,一时转危为安。现在也没人再提投降的事了,李流为此感到惭愧,觉得侄子李雄有雄才大略,干脆把军中事务就全权交由李雄负责了。罗尚在成都听闻朝廷援军一部被击败,一部撤走,现在又剩下自己孤军奋战了,只得坚守成都,等待机会。

七月,李雄攻杀了汶山太守陈图,占领郫城(今四川郫县)。蜀地民众都修筑起坞堡以求据险自守,一部分蜀人向南进入宁州,一部分则东进入荆州。成都附近的城邑几乎都空了,到处没有人烟。李流的队伍抢不到任何东西,部众时常陷入饥饿困顿。只有涪陵还有千余家民众依附于青城山的隐士范长生。据传范长生生于汉献帝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此时已近八十五岁。范长生年轻时长期住在成都西面的青城山修炼道教,是成都一带天师道的首领。范家世代拥有部曲,因范长生又是天师道教主,还拥有相当的教民。罗尚平西将军府参军徐舆与范长生是同乡,觉得范长生这股力量可以利用,便向罗尚请求出任汶山太守,联合范长生,共同攻击李流的流民军。罗尚不同意徐舆的想法,徐舆一气之下就投降了李流。李流任命徐舆为安西将军,在徐舆的劝说下,范长生转而向李流等资助粮食,极大得缓解了流民军陷入粮荒的困境。有了范长生的襄助,流民军队伍又开始振作起来。

这时的朝廷已经是长沙王司马乂掌权,可益州的流民之火还未扑灭,荆州那边又出事儿了,而且和益州有关。太安二年(公元303年)年初,朝廷颁布壬午诏书,即壬午日这一天发布的诏书,征发荆州地区的乡勇、兵士前往益州讨伐流民军,征发来的队伍就被称作‘壬午兵’。荆州各地民众对征兵一事当然非常不满,谁也不愿背井离乡去打一场看不到头的战争,因而都不愿应征。但朝廷诏令催促甚急,要求征发来的队伍在一处城邑停留不得超过五天,否则当地官员就要免职,因此各郡县官吏都亲自前去驱逐、催促壬午兵赶紧前往益州。荆州新野地区有蛮族人名张昌,以前做过县衙小吏,本人武力出众,而且好谈论攻伐谋略,似乎很懂军事。像张昌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吏也在此次征兵之列,张昌也不愿前往便逃避征兵,躲了出去。张昌在外谎称自己是接受朝廷的命令,招募兵士讨伐李流,不久便聚集起数千人。张昌为了欺骗迷惑百姓,将自己改名为李辰,率领人马在距离江夏郡治所八十里的安陆县石岩山一带屯聚。当时江夏郡粮食大丰收,不少百姓到此就食求生。张昌趁机又招募了许多百姓,各地流民和逃避兵役、徭役之人大多前来投靠张昌。张昌的势头越整越大惊动了官府,江夏太守弓钦派兵讨伐张昌不能取胜,张昌索性开始攻打江夏治所(今湖北孝感云梦县)。弓钦领兵出战,被张昌打的大败,只得带着家小向南逃往沔口(今湖北汉口)。荆州是镇南大将军、新野王司马歆的辖区,司马歆在管理荆州期间处事严厉而急躁,失去了当地民众及蛮、夷部族的信任,这也是张昌起义的重要原因之一。司马歆见张昌日益势大,便命骑兵都督靳满带兵讨伐张昌,没想到官军再次大败。张昌于是占据了江夏,获得了大量的物资器械,并进一步制造谣言说:“此地当有圣人出现为民做主。”也不知张昌从哪儿找来个小吏名丘沈,张昌将其改名为刘尼,称刘尼是汉室后裔,然后尊奉其为天子,国号为汉,说刘尼就是传说中的圣人。张昌自封相国,哥哥张味封车骑将军,弟弟张放封广武将军,定年号神凤,郊祀礼仪、服饰颜色全部按照过去汉代的模式。张昌广集民众充作国民,有不愿接受招募者,诛族,当地的士绅百姓没有谁敢不服从。张昌继续散布流言说,江淮以南地区都反了,官军正在大规模进剿,要把当地民众全部诛杀。百姓之间为此互相煽动,人人感到惶恐惊惧。于是,江汉地区群起响应张昌,一月之间聚众就超过三万人。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益州的流民还没搞定,荆州张昌又起义了,还封号建国。那么,朝廷究竟该怎么办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