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自己的脸,他有白金色的头发,一双异色的眼睛,一只紫色光泽晶莹如紫水晶,一只漆黑如黑曜石。
他是混血的杂种。
他该去哪?
他在想,他的叔叔会派来追兵。他要向东北,那里有山,躲在山里可以避开天空巨龙骑士们追捕的视线。
南方也有山,或许还有愿意为首席龙王而战的家族,但他们不会为他而战。他知道。
他在林间躲避时发现了一只熊。熊很好。鳄鱼能帮他渡河,却不能帮他穿越丛林。但熊可以,虽远比不上巨龙,但足够护卫他穿越丛林。
人们厌恶他,也厌恶这传自西方流亡公主的力量,认为是这巫术让他至今没有驯服巨龙。
他要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已不再是王子。没有人再会说闲话,没有人再会叫他混血杂种。
他穿过丛林时,队伍里是鹰和虎,鹰可以帮他寻找道路,观察天空的追捕。老虎可以找寻食物,还可以骑。熊战斗的时候总喜欢站起来,把他摔了好几次,有几次差点叫他丢掉小命。不过熊掉进山涧死掉后,他还是为它伤心了好久。据说若易形者在侵入动物意识时死去,则他一部分的意识会残留于该生物中。他选择与新同伴分食熊的血肉,希望这样可以让灵魂归于完整。
他不记得是从哪天起,天空巡视的巨龙们就不再出现。这是好事。他在山里丛林间躲得太久,几乎变成了猿猴一样的野人,他知道他的龙王父亲已死,却还是想知道那个他叫她“母亲”的西方公主是死是活。
这些日子如果没有从她血脉传下的力量,他活不下来。
他不敢往南,他继续往北。
他花了好久,穿过了少有人涉足、山顶有积雪的层峦山脉,来到草海。
他知道他的国家征服草海,却从不统治它。而且这里总有人反抗,他相信在这里,他不用担心新任首席龙王的追杀。
当看到草原时,他莫名觉得奇怪,仿佛自己应该很熟悉它。
他口渴,鹰在空中发现西方有一条河,他骑着在草海遇见的骏马赶往河畔。虎在穿过积雪山脉时受了伤,它死了。他为它默哀良久,然后扒掉了它的皮,和鹰一起吃掉了它的肉。
他在河畔喝水时看到自己的脸,他面容憔悴而沧桑,有几乎掉色的头发,一双异色的眼睛。
这张面容让他感觉陌生。
这是他吗?
他拨动水面,水面波纹让水面反射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等水面再次平缓时,他看到一张普通的、迷茫的脸,他满头黑发散乱,脑袋缠了绷带,一双乌黑的眼睛正茫然盯着水面。
“喂!”他听到有人叫他,“小哥,原来你在这,是我救了你噢。幸好昨天晚上我在喂马时发现了你,不然天知道你要被河水带到哪儿去。你是从哪里掉河的?是遇到怪物了吗?”
他扭头,看到一个巨大马头状的圆形建筑,马头建筑顶上正冒出缕缕青烟。
他想起来,那巨大马头是海拉鲁大陆驿站的标志。
先前叫他的是个骑马旅行的年轻旅客,他正在喂他的马儿苹果,看到他迷茫的眼神:“喂,你不会被打坏了吧。”他指了指脑袋,“你的头受了伤,是我给你包扎的。”
“谢谢。”他说。
“啊,说这些不是要你感谢啦。我乐于助人。”那年轻旅客这么说,表情却很得意,“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
他茫然了。
那年轻旅客不是真的想问他的事,只在顺口在说自己的事:“你也是来旅行的吗?你都去过哪儿?看你的样子像是从上游掉水的,不会是湿地驿站的渡桥吧?我听说那里桥上有怪物出没,等下我去那要不要绕道呢?”
他头疼了一会。
忽然想起来。
“我叫内伊。”他说。
他想起来,他是出身哈特诺村的海利亚人,正在设法前往海拉鲁的初始台地。
他本来在村子学种地,怎么忽然想起去初始台地?他要去那干嘛?中间还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他想起来。他去了...卡卡利科村。
他去那又是去干嘛来着?
他有好多问题。
脑子好乱。
他捶打脑袋。
恍惚间,他在回忆里看到一个池塘,一座矮小的石砌女神像。
不知为何,想到那女神像让他精神恍惚。
他是谁?
他睁开眼睛,看见水面下的倒影。
那是一个有白金色的头发和一双异色的眼睛的人影。
他问:“你是谁?”
那水面倒影告诉他:“你是应预言而生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