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土坡之后,果然埋伏着数千军马。为首那员大将,田钧若在此处,定能一眼识出,正是于禁。
于禁兵败之后,原本要受到司空曹操的罪责。幸赖张辽、徐晃、乐进等大将先后败在田钧手上,加上吕常、路招率部投降,才让曹操明白,不是于禁有问题,而是田钧、李庙不正常。
又有郭嘉、董昭、毛阶、凉茂等一众谋士力保,曹操才没有治于禁的罪。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拨给两千精锐弓弩手,让于禁替换曹仁,驻守延津。
眼下,望着安安静静的南岸,于禁不免有些疑惑。
他已经安排牧童、樵夫这一戏码,为何还不见田钧上当。而且瞧河北军马那阵势,似乎还有强攻北岸的意思。
“田钧此子,行事一贯出人意表。就怕他不来延津,反而攻打杜氏津。”于禁两手叉腰,双眼中满是失望之色,死死望向身旁一个作文士装扮的中年男子。
见男子面色从容,并不搭话,于禁无奈地摸了摸插在身旁的长矛,忍不住问道:“田钧向来狡诈,我只怕他已识破计策。万一他攻破夏侯将军的虚营,又该如何是好。”
男子名为薛洪,现任司空府司直,本是大司马张扬麾下长史。他去岁受眭固委托,与太守缪尚同守河内郡。最终投降曹操,与缪尚一起进封为都乡侯。
此次,他随同魏郡太守董昭、司空府掾凉茂来到延津,就是为了对付田钧。
于禁的担忧,薛洪十分清楚。无非是田钧有从杜氏津登岸,回首掏汲县的可能。这么一来,乐进就危险了。
只不过,薛洪以为这是在杞人忧天。于是出言宽慰:“将军何必忧虑?岂不知田钧避实击虚,乃是为了保障后路。依我看,等他击散北岸士卒后,必登南岸。”
于禁眉心皱成一团,似乎对此言不太满意。
他来延津,可不仅仅是为防备河北军马,还私下受到曹操耳提面命,要趁机将都亭侯、恭义校尉缪尚的一营河内兵马夺来。
于禁受命之后,一直苦于无从下手。如今田钧来送死,他以为是天赐之机——如果缪尚死于乱军之中,不仅无人知晓其中猫腻。这传出去后,他于禁还能捞一个临危不乱、能约束部众的美名。
然而,也正是因为于禁怀有私心,导致他与薛洪、缪尚之间,处在彼此都极不信任的阶段。
就在狐疑之时,北岸忽然鼓角震天,爆发出阵阵响亮的杀声。于禁立马猜到,这一定是田钧在率部攻击北岸营垒。他提了提精神,赶紧派出斥候藏入林中探查。
中牟县令董胄见薛洪、缪尚二人在阵前低语,就势走到于禁身旁,附耳低声道:“薛洪、缪尚乃河内降臣,将军岂不闻其旧人眭固,而今驻军鹰洋渡。将他二人放在阵前,只怕有失。”
于禁忍不住瞧了董胄一眼,心中鄙夷:尔与尔父董昭,难道就不是河内旧人?你父子二人先叛袁绍,再叛大司马张扬。虽说转投曹司空,乃是高明之举。但这人品,委实一般。
岂不知,当初薛洪、缪尚困守河内时,正是董昭这做爹的亲自进城游说,他二人才开门献降。如今董胄这做儿子的又来嚼人舌根,让于禁虽觉有理,却以为河内就没几个好东西。
于是他心生一计:“如今你父亲设下计策捉拿田钧,我亦担心缪尚反复。田钧来时,我便让缪尚率部在前,董县令若有心,可领部众紧随其后。他若有诈,可临阵杀之。”
董胄赞一声好,以为于禁听劝,自去整理部曲。
于禁瞧见后,险些笑掉大牙。
“董昭自是好手段,可惜这儿子嘛,却一言难尽。”
“董昭来降不过数年,仗着投机取巧,已先后任职河南尹、冀州牧、徐州牧。如今这魏郡太守,又是此人来做!”
“你董昭虽善于经营,但不是啥好东西,因此不能怪我!”
他摸了摸腰间弓箭,自言自语道:“趁乱时,我就将董胄一箭射死,叫董昭绝后。再推罪给缪尚、田钧,岂不美哉!”
与此同时,薛洪、缪尚也在暗中观察于禁的一举一动。
缪尚以河内太守的身份降曹,到头来,却只混了个都亭侯的封赏。未见重用且不说,反而自己的河内太守,被封给了魏种。要知道,魏种曾经还反叛过曹操。
再加上河南尹夏侯惇也有吞并他部曲的想法,致使缪尚时时心怀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