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屠妖铺，
陈南看到了几张新面孔，相互礼貌微笑后，径直入了后院。
董胖子的厢房内，薛炼也在。
见陈南推门进来，薛炼立刻起身倒水，陈南略微点头后，薛炼才敢浅坐椅沿，正襟待命。
“说说吧，现在什么情况。”
陈南喝了点水，随手从董胖子肩上，把阿肥提溜过来，
指尖细触，感悟阿肥的血流气息。
屠妖术这一块，董胖子已经把陈南领入门，可陈南还要去悟更好的。
“邱驰之死彻底翻篇，魏府长公子魏长命，即日起入主内院，位同三掌柜。”
薛炼顿了顿，着重道：“不过，他更喜欢别人喊他少东家。”
董胖子撇了撇嘴：“当年要不是二掌柜让了一步，轮得到他魏家称东？”
薛炼表情一僵，诚惶诚恐：“董师傅，这种话可万万不能在外面说！”
“用你教？”
“……”
薛炼尴尬点头后，继续道：
“铺面和前院，由魏辅一并总管，此人原是魏长命的书童，后来习武顿悟，修为颇高。”
“此外，魏长命还带了六个新的捉妖人，入后院供职，下次捉妖，他们便会崭露头角。”
“好手段！”
董胖子再次撇嘴，冷声揶揄道：
“日前巡夜，死的伤的都是老曹的人，也就是二掌柜的人，如今塞了这些新人进来，怕是想……”
“宵禁快结束了吧？”
陈南突然开口，董胖子一脸懵，这都不挨着啊。
倒是薛炼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陈南淡淡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将军丢了宝物，派属下去找，过程中死了很多人。”
“事后清点伤亡，战死的，几乎都是将军的异己，而那宝物，其实也是莫须有的东西。”
“这……”
董胖子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没错，魏家就是那个将军……”
“可这与宵禁有什么关系？魏家虽然势大，却还远远没有震动全城的影响力！”
“浅了。”
陈南没有解释，只将食指朝上比划了一下。
“啊？这……”
董胖子恍然大悟：“斩，斩妖司才是那个将军！魏家只不过借势而为罢了！”
“不，不止魏家，城中很多势力，都借了这股妖风，铲除异己！”
“是了！斩妖司，衙门，戍城军，鱼龙帮，锻兵铺……”
“是了是了！这样一说，便都通了！
董胖子瞠目唏嘘，两手猛拍大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还是浅了。”
陈南平淡道：“除了斩妖司之外，还有一股势力参与其中！”
董胖子瞪大了眼珠，极为好奇。
陈南则侧目看向另一边：“薛炼，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这，我……”
薛炼对这件事并不惊讶，却极度惊骇于陈南的洞察力，
比起连第一第二层都看不透的董胖子，陈南已经看到第三层，甚至更高！
薛炼不敢隐瞒，只能细若蚊声地说道：
“夜当归，朝廷暗设的密谍机构，
两年前，由一名百户‘金面罗刹’率队，陆续潜入青藤，布局执行，针对民间武夫的……
限武令！
大殷朝廷腐朽，民间天灾人祸频发，
多有以武乱法者，或落草为寇，或加入邪教，或打杀良民劫掠富户，甚至纠结叛军掠地谋反……
限武令，不得不发！”
话到此处，陈南和董胖子都默默点头。
尤其陈南，更是深有感触，
他家破人亡，就是因为吃大户的流民中，有几名实力极强的武夫牵头。
流民吃大户，是饿红了眼，要填饱肚子。
武夫混在里面，为的却是财帛，美人，乃至灵物……
陈南至今都还记着那几人的样子！
而放到整个帝国的层面，这仅仅只是以武乱法者的冰山一角，
再不加以限制，大殷恐将亡国。
“最初，朝廷里有不少人反对限武令，
后经商议，先拿几个边陲小县做试点，且只针对民间武夫，
反对的声音便没有了……”
薛炼正说着，董胖子却开口骂道：
“去他妈的！昏君！佞臣！拿我们民间武夫当什么了？”
陈南幽幽侧目：“与你让奴隶试吃活肉一样，朝廷也只是拿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县，做尝试罢了。”
“这……”
董胖子如遭电击，无言以对。
诚如陈南所言，他董彪没把奴隶当人，朝廷同样没把几个小县当回事，
内核本质，都是上位对下位的蔑视，如视蝼蚁草芥！
董胖子神色恍然，不禁陷入反思……
薛炼继续道：
“陈南说的没错，朝廷算的是帝国层面的大账，
西北一场饥荒，饿死几百万人，多少大县十室九空，朝廷也没太当回事，
象征性地拨了点钱粮赈灾，层层盘剥下来，九成都进了上位者的腰包，
说到底，
这天下从来不是天下人的天下，
只是皇族，宗派，世家门阀的掘利场罢了。
大势如斯，你我皆蝼蚁……”
薛炼垂首长叹，
他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也更早体会到那种‘已知命如蝼蚁而不得逆改’的无力感，
这大抵就是他心境一直不稳的缘故。
“妖兽凶祸，是谁主导的？斩妖司？还是夜当归？”
陈南目光如炬，再次直切要害。
薛炼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
限武令是夜当归全权谋局实施，
斩妖司和衙门的头儿肯定知道，然后才有了民间武夫巡夜的安排，
那场妖兽凶祸，有开智大妖领衔……斩妖司的天才副司座战死……兴许是……”
“行了。”
陈南摆了摆手：“不确定的事情，没必要瞎猜。”
“是。”
薛炼用力点头，然后说道：
“今晚是最后一次宵禁，还会死些人，从明天起，夜当归就会全员静默，下次行动，至少是数月后。”
“今晚么……”
陈南略微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