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嘴唇也干枯,但是他并没有喝牛皮壶里的水,而是嘴巴对着壶口抿了抿,想要把壶口上的湿润抿到嘴中去。
“东去凉州三百里,陈掌柜,你的水够吗?”
陈掌柜摇了摇牛皮壶,壶内传来了水晃荡的声响。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
程光心里的愧疚感更加强烈了。
“陈掌柜……”
“别担心,这一路上总有卖水的,没有了再买。倒是你……”陈掌柜忧心忡忡地看着程光,“你这个样子,还能离开双旗镇吗?”
为什么要离开?
这是程光心里听到陈掌柜话的第一反应。
那口井枯了。
这是程光心里的第二反应。
井枯了,难道不会再涌出水来吗?
最后只剩下了程光的这个疑惑。
陈掌柜继续说,“双旗镇的水井枯了,星河子镇的水井也枯了,包括北燕镇,大荒镇,就连涌泉镇的水井都枯了。枯井和荒废的镇子,由西而来,都快要蔓延到凉州了。”
“这是天要绝人吗?”
“东南方可活。”陈掌柜说,“那边有山,有水,更有湖。”
听见湖,程光心里‘咯噔’了一下,前世湖里救人淹死,许下了没有水的愿望,这世成真了。
“还有些人走不了。”
镇内的老弱病残出现在了程光脑海。
“他们不仅走不了,而且还走不动。”
“他们怎么办?”
“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三百多里,你要怎么穿过茫茫沙漠去到凉州?”
陈掌柜动了恻隐之心,程光这小子五年前来在客栈做伙计,所求不多,任劳任怨,无非是吃口饭而已。没想到水井干枯,他要怎么离开这个绝人的地方?
陈掌柜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西边五十里地的涌泉镇商贩,让他们离开时带上自己,为此还奉上了自己积攒好些年的银两。
树挪死,人挪活,不能困在这个地方渴死饿死。
没有了水,连牛马羊等畜生都养不活了,留在这个镇子上还有什么意义?
陈掌柜思绪一番,绝了带上程光一起走的想法,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窗外,传来了驼铃响的叮当声,涌泉镇撤离的商贩到了。
“清晨正是赶路的好时候,你,好自为之吧!”
陈掌柜的包裹就是些换洗衣物,硕大的客栈,他也不要了。
程光喝了水后恢复了些力气,他站起身,想要送一送陈掌柜离开。
门外天色已大亮,晨露还依附在木门、木梁、木招牌上。随着阳光的移动,气温的上升,这些露水都会蒸发,又会变回到那种酷热难耐,仿佛要把人晒成人干儿的空气中。
要是这些露水能够收集起来多好,要是走的人都能够留下来多好。
悠扬的驼铃声唤醒了双旗镇,一个个灰扑扑土胚屋中零星走出来老弱病残。
他们眼睁睁注视着即将离开的驼队,充满了期待。
他们也一个个嘴唇干枯,喝不上水,体力不足以长途跋涉,只能够在这个镇子上等死。
程光想起了前世进厂打螺丝的际遇,那也是种不能够离开,只能混吃等死的经历。
不行,不能这样!
一阵风吹来,仿佛吹来了雨露,吹来了春天,让程光心里好一阵子舒服。他仿佛看见了汪洋大海,一片水汽弥漫,让他那干枯的心房变得湿润了起来。马上要春暖花开,马上沙漠要变成一整片绿洲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
识海中绿色渐渐凝结,从春满大地的绿,变成了苍茫大树上的绿,最后又变成了青铜器上历经岁月洗礼,腐蚀氧化后的绿。
一棵造型奇特的青铜树浮现于识海,上有枝叶、花卉、果实、飞禽、走兽、悬龙、神铃等奇异花纹,让程光目瞪口呆。
其名——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