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洛骑着自行车在狂风暴雨中穿梭,车速快得令他感到疯狂,他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他觉得自己就是海明威老人,孤独地漂浮在这片黑暗的大海之中。与大自然恶劣的环境作斗争不知不觉激发了张洛内心那股顽强的意志。
他改变想法了,为何要躲开这暴风雨?
从小到大,张洛已经记不起已经多久没有认真地淋过一场雨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见下雨的自己总是喜欢跑到雨中撒欢,雨滴落到头发上,湿润脸庞,仿佛自然母亲在用雨滴这双手抚摸自己的孩子。当然最后总是被母亲给拎回去。
人类属于自然,而雨是自然的馈赠,但不知何时开始,人类总是拒绝用肌肤接触雨水。
张洛呼喊着,嘴里跑进许多雨滴,全是被现代工业污染的酸雨特有的腐臭味,已经不是记忆中那甘甜的味道了。
张洛弯下腰,使整个上半身与车身平行,这样可以减少风的阻力,从而加快前进的速度。他已经完全不用踩踏板了,在车轮高速行驶下踩板反而容易因为踩空链而发生事故。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昏暗的视野让张洛完全没有发现前方的路段被滑坡的土石给阻断了,直到骑到了跟前,他才发现。但车的速度已经不允许他停下,张洛本能地向左拐动方向,只见自行车向掩埋的土堆冲上一小段距离之后,无奈地飞了出去,落到比路面矮两米的草丛中。
张洛从车上摔了下来,全身被划出许多伤口,最严重的是他的膝盖,撞到了一块石头上,模糊的血肉中甚至可以看到雪白的膝盖骨。
书包断了一根背带,落在张洛身旁,拉链已经被挤破,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剧烈的疼痛让张洛晕了好久,他只觉得四肢发软,一点提不上劲儿。迷迷糊糊地在地上摸索,他找到了书包里落出的雨伞。翻身坐起来,撑起雨伞,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伤势,发现除了膝盖外并无大碍。可就是因为这道伤口,张洛已经没有办法起身行走了。
孤独地坐在草地上,黑暗、风雨、重伤以及内心的孤独瞬间席卷而来,淹没了张洛。他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偷跑出来,乖乖地呆在学校不好吗?如果自己没有逃跑,现在就可以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了。他用无助的双眼扫视周围,尽管知道不可能,但他依然希望有人来帮助解救他。
解救者没有出现,却看见了落难者。十米外一辆白色的汽车像一只翻倒在地的乌龟,四脚朝天,张洛认出了这就是刚才超过自己那辆。
大雨无情飞落,张洛看见汽车底下压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死了。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狂风吹过,把张洛的破雨伞吹翻,露出倒折成一团的伞骨。
张洛把伞丟开,大雨将他书包里的所有一切淋透,连同他本人。
张洛把湿透的一只衣袖撕下来,当作临时绷带绑住自己受伤的膝盖。
地面积了很深的水,张洛在水中缓慢地朝着一棵树底下爬去。
天边突然裂开一道如同深渊的白光,一阵巨雷劈下,张洛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危险,于是他改变了方向,朝着那另一位落难者爬去。
在这一刻,张洛感受到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脱离社会之后的恶劣自然环境中,人类变得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来到了那人身边,张洛的脸庞凝重起来,因为面前的这个人,他认识。
看到了对方魁梧的身躯,半截身子被死死地压在车底下,一条手臂露在外面,手臂上的的耶稣受难图纹身让他一下子记起了这个曾经打劫过自己的人。
张洛小心翼翼地拍拍对方的肩膀,没有反应,于是用更大的力气拍打,依旧没有反应。
不会死了吧。
张洛把耳朵贴在对方的胸膛上聆听,感受到了对方微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