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镇】
“秘籍究竟在哪里?”似乎只差一毫功夫,暗手就能把秦里的头捏个脑浆爆裂。
秦里涨红脸,从头到脚,数不尽的刀伤,血不住地贴着地板向四周张扬,好似在庆祝这暗手的阴谋即将得逞。不过换了几口气的功夫,秦里再无力挣扎,死去一般耷拉着脑袋。
见状暗手急忙松开手,仔细观察着面色,二指预备试探秦里脖颈侧的脉搏,手指未触及,秦里忽然刺飞出半只残针,正中其喉,毒性瞬间蔓延全身,量他结实如牛的大汉,也即刻动弹不得,只落得惊恐。
秦里缓缓扫一眼四周,四周平静,咬咬牙,慢起身。黑红色的血仍旧不住地流淌,顺着歪歪斜斜的步子,染红了一路,直到暗手身后。
秦里面色惨淡不堪,再也站不住,突然腿不听使唤,跪于地。秦里双眉皱一皱,不一会儿又松开来,道:“我......不想杀你......”秦里抚一遍疼痛难忍的伤口,头上大颗的汗珠大雨一般倾下。手不住地颤抖着,进了袖口,掏出裹满黏糊糊鲜血的药瓶:“解......药......,只要你告诉我......谁杀我......我......给你......解......药......”秦里咬紧下唇,血水汗水交混,滴在地上,粘稠又恶心。
“解药?”暗手眼里漏出一丝悲伤与无奈的神情,如此一个好汉,竟要流下热泪。“秦姑娘好仁慈。”暗手平淡着语调说道,并无半分感情。
秦里仍旧耷拉着脑袋,任血水汗水流淌。手里拿着裹满鲜血的药瓶子。
“秦姑娘好自珍重!”暗手停顿一下,热泪盈眶,小声道:“逼不得已,我有苦衷!”
又一人,活路不行,死路自求。
究竟是怎样的人,能控制一个又一个高超过人的暗手来追杀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为何灭门之后仍要痛下毒手,明明可以置于死地,又好似要留一条活路。
“啊......”轻浅一声哀叹,好似一切都在梦里。身上的伤口却都张嘴把梦吃了,只剩下冷冰冰的不知所措的现实与疼痛。秦里已虚脱,跪倒在地。
她闭上眼: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昨仍天清气爽,今却家破人亡。
痛苦的眉头颤抖着,紧锁起来。秦里抓紧衣角,咬紧下唇:爹!娘!您们安息!里儿绝报此仇!我要活下来!
客栈外人流川行,热闹非凡。也想必四周藏尽杀手。张慌之中,见墙边稀稀疏疏放着三盏油灯,秦里咬紧牙,爬去集满三盏油灯,血淌得更汹涌起来,汗珠大粒落下,秦里抓住床罩狠狠扯下,嘴里发出狠狠的嘟哝声。洒两盏油灯,用房间里备好的火折子点燃最后一盏,熊熊大火在房间里欢舞起来。
秦里阵脚已乱。见熊熊大火,既哭又笑。火势越加凶猛了。秦里见窗户外人流稀少,从窗户坠下,伤势难控,鲜血喷流,手捂刀口。已顾不得路上究竟有人几何,直往森林方向踉跄而逃。
【冥谷】
自冥王破魂殒身,冥谷大乱。冥王权慑冥谷九千余年,其间唯冥王独尊。
七座山峰宽窄不同,高低相似,密切相依,相衔相环而成冥峰,自上抱合成顶,峰颈有一裂缝,后人称割喉。峰顶环合之后,留一孔洞,后称鱼口。冥峰直入苍穹,鱼口吞云吐雾,日光自鱼口落入冥谷,不见其底,魂魄群聚于此。
世人鲜识冥谷,故魂魄入谷多是阴差阳错。由于冥谷危极、固极、阴极,加之冥王坐守,天将久攻不下,双方疲惫不堪,以冥谷不触犯仙道人道休战。白日魂魄入谷生息,黑夜魂魄出谷修行。魂魄之修行,乃借冥峰树木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魂魄伸展虚无之身,完全融入树木的每一角落,借树木感受世界千象,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约五百年,魂魄之虚形逐渐转实,可与六界通灵;约一千年,魂魄可脱离魂木自行修炼。不过魂木依旧为其真身,伐魂木如同杀魂魄。此者半妖半魂,曰之妖魂。沧海桑田,千年寂寥,凡修千年者,大多萌动凡心,设计逃离冥谷者数不胜数。冥王见有逃亡迹象者,格杀勿论,愈演愈烈,后冥谷中再无千年妖魂,大多千年之前便遭冥王吸取修为。冥王日益强大,妖魂日益弱苦。冥王日益残横,妖魂敢怒不敢言。故四日前暗杀冥王如此轻易!
「一个月前……」
“如何杀?”木犀问。
“冥王强大至此,冥谷众魂齐聚也无胜算,唯有凡人可杀他。”暗巫道。
“凡人怎能杀得了他?”
“众魂皆知索魂术,你可知索魂术如何而来?”
“不知。”
“八千年前,一只刚修满五百年的妖魂混入凡间,与一名凡间女子相爱。为向这位女子表明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情意,他研制出一套巫术,逆转天命,将两人束合,从此,凡女子之伤痛,他以十倍承受,生生世世如此。”
此术在八千年间几经失传,如今鲜有人知。凡人称其为索魂术。凡人认为,妖魂不堪折磨,又恐惧阎王与天帝,因此不敢谋杀凡人私改命数,只能生生世世暗中守护凡人,令其心想事成、平安幸福。而妖魂,每见凡人上峰施索魂术,只只妖魂都恨不能将其生吞。
“随岁月逝去,女子渐老。看着妖魂永远润透如玉的肌肤,稚嫩青春的模样,她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胆小,越来越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痛苦不已。最后她苦求那只妖魂,不要生生世世,要一生一世,要容颜复青,要与妖魂同老。”
听到此处,木犀皱紧了眉头。凡人命时短,终究要陷入轮回,而冥谷除冥王之外,男女不可有私。木犀想:那时的冥谷是什么景象?那时的冥王是否容得了他们?
“当时冥谷中七王争霸,冥谷内勾心斗角、刀光剑影,众魂自顾不暇。这妖魂久久研制不出令女子容颜复青与天同寿的巫术。女子疯了,躲起来不见任何人。妖魂为采冥草炼术,不慎在冥谷战乱中负伤,眼见修为逐渐散失,他决定用一种尚不成熟的巫术。他找到女子,称自己已经找到了方法,只需要女子念出咒语即可,女子发疯似的不停念咒,直到全身轻盈,浑身充满神秘又强大的力量。”暗巫嘴唇不自觉发抖,“当她正准备同妖魂和好时,却发现妖魂已经不见。女子立即上冥峰找到妖魂寄住的魂木,发现妖魂已失去全部修为,被捆缚在魂木上,正被日光烧灭。”
暗巫居冥谷深底已八千年,薄薄一层尸青色的皮囊覆于骨,拱背驼腰,稀发蓬乱,衣衫褴褛,形同枯槁。两只暗淡无光的眼看向木犀:“现在你知道如何杀冥王了吗?”
“找到束魂之人,找到那段咒语。”木犀又皱起眉头,“可是……已经过了几千年,如何能找到束魂之人,那段咒语,我从未听说过,又有谁人知?”约八千年前,冥王在战争中身负重伤,恰好一凡人在此时对其施索魂术。
“魂木生生世世跟随凡人,只要找到魂木即可。冥王的魂木曾沐万年光华,灵犀非常,千年之寂寞,那支王木应早已引导那凡人来寻母身了,如果不出我所料,那支王木就在峰下,你盗取一支王木,到峰下去寻,那凡人自会与你相遇。”
“可是我修为浅,尚不具人形,见不得日光,我如何下峰呢?”木犀想到,青冈与峰下一凡人时有往来,那凡人家中有许多女子画像,可附身于画像之中,可具人形,且不怕日光。加上峰脚偶有凡人来往,可偷魂木的落叶变成鞋,令凡人穿上在峰下走动,落叶一定会指引那人找到王木簪。方法值得一试。“巫姑姑!我有办法!可是到哪里找那段咒语呢?”
“我有。”暗巫取一块墨绿色玉石,摘下魂木簪书写于玉石上,一段咒语写成,削薄了玉石,送给木犀。
“巫姑姑……”木犀准备问话,又觉不妥。暗巫居处极阴极暗,木犀不愿久留,加之青冈若是知道,必定发怒。暗巫独居于这极阴极暗之处,表面怪癖凶狠,实则温柔可怜。而木犀幼时误打误撞进了暗巫居处,碰见伤心时的暗巫,之后便常常偷访此处。现下,是时候回青冈林了。
“你走吧……”暗巫转身往深处走。
木犀想问巫姑姑是否是那位女子。若真是巫姑姑,那独居此处的八千年足以抵清过错了。木犀鼓足勇气,问道:“巫姑姑,今日一别,我恐怕不能再与你相见。……你是那位女子吗?”
暗巫站立住,不发一言。
“巫姑姑……”木犀提起一口气,说到:“巫姑姑,你是犀儿最好的巫姑姑。”说完,木犀犹豫片刻,浑身不安,于是撒腿往外跑,每一步都实实地踏进冥谷的土地中。没想到,爱竟是这副模样,木犀暗自想:我不要任何人爱我,也不要爱上任何人。
木犀刚走,暗巫便软软地塌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干瘪沙哑的声音幽幽地说到:“是我害死了最爱我的灵齐……”当暗巫想到,刺杀冥王为灵齐报仇,恐怕又将害死木犀,此时,心就像被拧紧了一样,叫她难以忍受,每一口呼吸都痛得发抖,暗巫用力捶击胸口,紧咬牙关,额头两侧青筋暴起,头痛欲裂。手中的木簪,为灵齐将两人束合那天,灵齐的一支魂木幻化而成,那一日,彼此许诺生生世世相爱……“如果可以重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说完,暗巫狠狠地将灵齐的魂木插入心口,深绿色的血液四溅,尸青色的脸颊咧嘴大笑,狰狞的尖叫声在深洞中回荡:解脱了……解脱了……
「一个月前……」【望江亭】
木犀对青冈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终于求青冈带回了丑公公家中的画像,木犀只是说:想知道丑公公日思夜想的女儿什么模样罢了!
趁青冈不在,木犀入画,附身于画像之中,缓缓从画中走出。丑公公的女儿天生一对明净善睐的眼眸,俏鼻小嘴,温柔可人。如今加上木犀的鬼灵精怪,更显可爱。
木犀躲在望江亭西南侧的树丛中,心想:算算日子,今日应有凡人来的。正躲着,觉着后背有人扯头发扯衣服,木犀回头一看,是竹叶青。木犀立即反扑到竹叶青身上,捂住竹叶青的嘴,“嘘……别把人吓跑了!”
竹叶青脑袋一转,轻轻坏笑,道:“又到了寻偶的季节……”
“什么意思?你小声一点……算我求你了竹叶哥哥,你先走可以吗?”
“喔……让我猜猜?”竹叶青斜眼看着木犀,笑道:“你扮成这么美的女子在这儿等那两个男人,你想勾引男人,然后吃了他们?”
现在只要提到吃什么鸟人怪兽之类的,木犀都气不打一处来。木犀敲竹叶青脑袋一下,“别再提什么吃人之类的,当初我吃只鸟都差点被打死了。”木犀白了竹叶青一眼,又继续盯着上望江亭的路,“竹叶哥哥,你说……凡人脾气好吗?我要是想让凡人帮我做事,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凡人和我们差不多吧……我都在冥峰一千多年了,没出去过,我也不清楚。”竹叶青回想起来,“我以前见到的凡人……有脾气好也有脾气不好的,和我们一样吧,什么性子的都有。”竹叶青凑到木犀跟前,“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就帮你。”
“不能说的!”
“那我可不帮你了啊!我可告诉你,凡人求人帮忙都靠关系看情面的,人家与你无缘无故,可不会帮你的哦,需要方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