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巡道:“鄯阳县这回有县令了。”
李靖奇道:“是谁?怎的没听卫太守说起?”
司马巡指着自己的额头:“我就是鄯阳县令。”
李靖大惊:“上官是从七品长安县丞,鄯阳是下县,县令正八品。按制,京官外放应升品,怎的上官还降了秩?”
司马巡道:“降品算个屁,要不是师兄说情,老子连命都没有。屈突盖也被贬官,调你老家三原县任县令去了。倒是那个狗日的高弘德,不降反升,出为始平县令。这都啥世道!”
李靖赶忙问因由。司马巡道:“还不是醴成乡这劳什子案,总是阴魂不散。小石头娘死后,小石头孤苦伶仃,我无妻无子,就留在身边。汉王派人来查,说我包庇流犯,屈突县令也怨我多管闲事。可是这娃太小,你又押着流犯北行,我把他扔沟里么?还是让他自个儿戴个枷锁到北地来找你们?”说罢气得往案上砸了一拳。
李靖道:“莫非就为这事,汉王就贬了你的官?”
司马巡道:“哎呀,这事说来话长。你走后,京师发生了一系列大案。圣上痛恨四贵,先让杨雄闭门不出,再罢去虞庆则京兆尹之职命汉王以雍州牧府总摄京师,这回又拿苏威下手。苏威是右仆射,不太好办,就把蜀王从成都调回,带领本就不忿的虞庆则彻查苏威一党,改任内史令的杨素又在背后添把火,把苏威作《五教》引发江南造反的事端了出来,结果两个月内,苏威免官,检校吏部尚书卢恺除名,吏部侍郎薛道衡流放岭南,牵连京官一百多人,不乏尚书右丞王弘、民部侍郎朗茂等大员,屈突县令和我这样的小官就数不过来了。”
李靖不解:“为何扳倒苏威一党,二位上官会被牵连?”
司马巡叹道:“药师年轻,不识宦海惊涛。以前朝中四贵,已严重威胁到皇权,必须分化瓦解。现在四贵中只有高仆射独存,圣上还提升他家老二高弘德做始平县令,这是圣上还不想动太子。汉王查办醴成乡盗陵案,最后圣上三弟滕王暴薨,极为蹊跷,但明显就是圣上不让汉王再查。屈突县令、我、你三人又紧盯此案不放,圣上极为恼怒,又不能明说,只得命汉王以雍州牧府下令,将我等调离,无法再沾染此案。自然,我窝藏刺杀汉王的王石之子,就有了把柄,让吏部下牒文命我到鸟不拉屎的鄯阳县当县令,还是师兄说情,否则我的结果恐怕不如你好。”
李靖道:“怪不得在晋阳时,我给县里、汉王府去信,至今没有回音,原来京师风云又起。司马县……县令,当初汉王教令,命我带好人犯到边关拓荒,一旦安定即让我回京复职,这回有何令要传?”
司马巡道:“凡醴成乡案知情者,非死即降品秩,你还想回京师复职!你写的呈报文书,当时我们收悉,但无法回复。并州土皇帝秦王,四处疯狂敛财,无人可以节制。我出京时,正好跟随李圆通北上。这李圆通是圣上家奴出身,圣上五子都是他抱大的。此人办事如同其名,圆滑通达,在灭陈之战中立功,迁大将军,做过扬州总管府长史,回朝担任司农卿。圣上担心秦王把北方搞乱,这次命他领刑部尚书衔,到并州总管府兼任长史。此人是鄜州刺史李景与女仆的私生子,若非圣上提携难以出头,故死忠圣上,办事极为干练。他到并州后倒不是坏事,只是此人锱铢必较,刑法严苛,秦王修行宫之事恐怕得停了……对了,当时你是如何率领这些流犯离开行宫的?”
李靖便将大致过程讲了,但未提及是自己放药以及杀死刘校尉的事。他边讲边想,觉得这两件事仍然有漏洞,若这个刑部尚书、并州长史李圆通较起真来,可能会牵连到自己。想到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