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洪文和文国胜在永兴中学初中毕业后，看到其他人都收到了中专或是中师的录取通知书，觉得自己上中专无望的时候，突然收到了菏泊市东方艺术学校的通知书，这让他们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1993年，只要是盖有公章的，所有农村人都会相信它是真的，那时的人什么都可以不认，但都会认公章，真是一个神奇的社会，民众的愚昧程度可想而知。当然，柯洪文和文国胜，包括他们的父亲，都不懂得凭那个盖有红巴巴的所谓通知书，在火车站是可以买半票的。

无知，是会付出很多代价的，除了损失本来就来之不易的钱财，甚至还包括一个人的人生。

1993年，那时就有很多歪门斜道的行业，利用民众的普遍无知，大发横财。

用几根背包带像模像样的扎成一个背带，就能帮你纠正学习的不正确姿式，还能助你身体挺拔发育，预防近视，现在的你会信吗？现在的你不信不重要，1993年基本上的人都信。你现在不信是因为三十年过去了，你发现没用那个神奇的背肩带，也没见人长成弯腰与驼背。但那些年花的钱，不是代价吗？如果现在还有人用这个套路蒙你的钱，恐怕你要骂他祖宗八十辈！

只要会兑饮料，再在里面加点红枣枸杞核桃花生汁什么的，就可以延年益寿甚至年轻十岁，人人都想长生不老容颜永驻，所以你能不对有此神奇功效的饮品趋之若鹜？

再在饮料里面加点补脑的，配以三个月成天才，半年成神童，一年是超人，未来必清北的说辞，能不让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如抢至宝一样疯狂囤购？

那时也有真正的专家，他们知道，这些玩意儿和喝自己家榨的果汁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吃不死人而已，也就仅此而已。

当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事，那叫吃不死猪。

1993年柯洪文和文国胜正满怀希望往菏泊市风驰电掣般日夜兼程时，菏泊市下属的曹鲜县，有一个叫付正勇的16岁少年，正在一家猪饲料加工厂打工，说是饲料加工厂，实则就是一个二十多个人的小作坊。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父母离婚六年多了，母亲改嫁给县城一个单位做厨师的胖老头家里，自己和妹妹付冬花随着母亲住在城里继父家里。付正勇的父亲则一直呆在离县城十公里远的老家付集，四年前父亲也娶了当地另一个带了两个儿子的女人为妻。付正勇有时就利用假期打点短工挣点零用钱。

这个饲料小作坊分成几个车间呢，其中一个车间就是把收来的牛骨猪骨什么的粉碎成细末，以及把从青岛烟台威海等地购进的废品海鱼等等同样粉碎成细末，然后配以大量的麦麸玉米粉红薯粉酒糟等等就基本成型了，但还有一个非常神奇的步骤才完工：那就是每十吨里面再混合上一吨同样被碾磨成细粉的煤渣灰！

也许你看到这样的情形会大跌眼镜，但老板却能说得让你心服口服。少年付正勇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有时也觉得老板在干伤天害理坑人的事，所以心里一直在犯嘀咕。

有一天他看到最后一道工序往饲料里面加煤渣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就对身边的一个五十多岁半老头问：“师傅，老板这样往饲料里面加煤渣，不是犯法吗？”

“咋会犯法呢？小。加煤渣是往饲料里面加微量元素呢，猪吃了才长得快肉才嫩呢！”五十多岁没读过书的老师傅听老板是这样说的，所以对付正勇也这样说：“你不懂可以去问老板哩！”

付正勇将信将疑地小声说：“是不是真的哟？俺不懂呢！”他同时在心里想：“难道是俺错了，是俺不懂里面的科学道理？”

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对新鲜事物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之前付正勇觉得老板是在干见不得人的坏事，但听在这儿工作了几年的老师傅这样讲，他觉得老板可能也许是有道理的，所以才敢这么做，那这样做应该就是不犯法的了，说不定还是什么独门秘籍呢？于是付正勇在闲时就走到老板的办公室，想要去请教这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老板四十多岁有点壮，付正勇听说老板以前还学过武术呢，他正坐在真皮大班椅上向旁边的会计说着话，见瘦高的付正勇愣头愣脑地站在门口敲门，他喊了一声：“进来付正勇！”

“咋啦？”老板一边喝茶一边问。

付正勇陪笑着说：“我听老师傅说，加煤渣可以促进猪的生长发育，可以催肥呀？”

老板怔了怔，笑着说：“猪在生长过程中需要多种矿物质如钙、氯、铜、碘、铁、镁、锰等等，你懂吗付正勇？来来来，既然你这么虚心好学，来坐这儿，俺慢慢给恁讲。”老板指着气派的红木老板桌前面的椅子对付正勇说。

付正勇听话地走了过去坐下说：“俺不懂呢，先前还以为这是不对的呢。”他不敢说这是犯法的，换了个说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精明的老板露出了一丝轻易难以察觉的笑意，然后一脸严肃地说：“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呀！你知道吗付正勇，一般来说猪的吃食中，至少需要13种无机元素。除了刚才我说的，还有砷、氟、铝、镍、硅、锡和矾等矿物质，这些微量元素都是猪生长发育阶段需要的东西呢。这可是科学知识呢！所以猪饲料中要添加的元素有盐(钠和氯)、钙、磷、铜、硒、锌和铁等等！”

才初中二年级的付正勇，瞬间觉得老板懂的太多了，他渐渐从以前对老板用黑心手法赚取不义之财的不满，变成了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态度。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恭敬起来。办公室另一边的会计也出神地听了起来。

老板继续说：“正勇啊，你家是农村的吧？”

“是的，我老家是农村的，东南面的付集。现在俺住在城东电厂旁边。”付正勇老实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