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甲板第二层,船医室内。
这是标准的基本医疗服务中心,只有两间双人病房和一个四人间大病房。船医室常规配备有两位医生、四位护士和一名医务秘书。只不过,现在的船医室内只有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在忙碌着。
船医室内虽然还有不少人,但此刻的冷清氛围却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压抑。微弱的医疗器械声时不时响起,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有过的忙碌和紧张。
赶往救生艇的大部队似乎没有过来的意思,显然是被今晚发生的一切吓破了胆,估计都在担心着救生艇的位置够不够,哪里顾得上处理自己的伤势。
接待区和过道两旁的椅子上零星的坐着一两个伤患,护士正在给他们做简单的包扎。他们神情紧张,不时往门外看去,似乎在催促着护士能够更快一些。
黄峳坐在病床上,床头柜边上的托盘里装着一块血淋淋的玻璃碎片。
他紧锁着眉头,嘴里咬着一块纱布,时不时传来一声闷哼。
黄峳正在为自己缝合伤口,熟练地将缝线打结,然后剪断。他又拿起一些消炎消毒的药物,仔细地涂抹在伤口上。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裹上了一层塑料袋。在海上,浸湿伤口的风险远比不透气要高。
病房的床帘被打开,是一个两鬓花白的医生。
黄峳手中的动作瞬间停滞,急切地问道:“医生,我老师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黄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船上没有手术条件,情况不容乐观。”他摇了摇头,迟疑道:“老先生醒过来了,你去见见他?”
黄峳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但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医生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语:“能动吗,我扶你过去。”
黄峳感激地点了点头,任由医生扶着他走向手术室。刚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就听到黄教授虚弱的声音:“老婆子,别哭了,还想跟你多说几句话的呢。”
“不要,你以后......以后再跟我说。”师娘听到这话哭的更加厉害,双手紧紧握着黄教授的手。
黄心云见到黄峳过来了,抹了抹眼泪。快步迎了上去接过黄峳,两人对着医生躬身道谢。
医生只是摆摆手,轻声道:“分内事,不过我也要赶快逃命了。”他顿了顿,看了眼一旁桌面上的黑色袋子,沉默了一下说道:“这里的东西,你们有需要都可以用,快去看看老先生吧。”
耳边突然传来了黄教授微弱而熟悉的声音:“黄峳......”
黄峳瞬间忘了伤口的疼痛,快步走到黄教授身边。他俯下身,轻声说道:“老师,我在这儿。”
黄教授侧着身子躺在病床上,背后的衣服被剪开,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尽管不少伤口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但是背上仍然遗留着两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它们像两把利刃,深深刺入黄教授的皮肤,往外沁着鲜血。
黄教授微微睁开眼睛,疲惫而苍老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吃力地转动着眼珠,寻找着熟悉的面孔,终于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黄峳。
“黄峳,你来了。”黄教授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他伸出手,想要握住黄峳的手。
黄教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水。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破旧的风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
师娘见状,背过身去靠在黄心云身上,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她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来,肩膀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在的在的。”黄峳迅速俯下身,紧紧握住黄教授的手。他的眼眶泛红,轻轻拍着黄教授的胸口。
黄教授稍微缓了缓,拍了拍黄峳的手,说道:“黄峳,心云。你们俩回去就结婚吧,记得要对她比现在还要好啊。”
黄峳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记住了,老师。”
黄教授看向抱在一起的两母女,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黄峳我还是很放心的,但是容易想的多,你要多多跟他沟通啊,有什么事不要藏在心里。”黄教授向黄心云招了招手,轻轻抚着她凑过来的脑袋,笑着说道:“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啊......好不舍得。”
他停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轻声说道:“老婆子,心云,这辈子没跟你们说过两句腻歪的话,可不许笑话我啊。”
“我爱你们啊。叶温娴,我爱你,黄文先爱你呀......”
师娘叶温娴听到黄教授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放声痛哭起来,扑到黄教授怀里。黄心云也泣不成声,靠在黄教授的手掌上,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正是一路飞奔下来的阿方索,他撑着门框喘着粗气。
还没等他开口,黄峳抄起手术台上放着的手术刀,脚步微微踉跄着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