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冰狼似乎是听懂了人类的语言,模仿一个人被逼入绝境的样子,绕着他们走来走去,尽可能地不让獠牙暴露出来,生怕把这几个人类吓跑。
与此同时,它的尾巴不停地摇,然后对着光芒落下的地方沙哑地吼了两声,正如生命之光的到来和离去一样使人忧伤。
托巴斯问冰狼:“我亲爱的朋友,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冰狼在原地吼了两声,迅速跑到冰脊的尽头,就在大家快要看不见它的时候,冰狼又出现在永冻的雪地上。
“它叫我们跟上。”
“你肯定它刚才是这么说的?”
“要是你在宫殿里养过狗,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好吧,你说了算,托巴斯。”
两位少年紧紧跟着冰狼。
在忧愁的星河下,冰狼把人类带到一条疑似河床的地方。
这儿的裂隙非常多,横线和跟横线交叉的竖线数目随着几条腿的移动成倍上升,这说明附近的冰面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冰狼的形体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不过大家还是能够听到它的叫喊。
托巴斯为了照顾米恩,对他说:“站着别动,我一个人过去看看,要是那儿真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助的,我再吹口哨喊你过去。”
托巴斯离开后,米恩很担心托巴斯,他听说冰狼都是群居生物,很少单独出来活动,而且还是冰原上最凶猛残暴的猎手,就和它们所处的部落一样,让一切外来者闻风丧胆。
可是眼前的这只不同,带着少许怜悯,它仿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重伤战士,不能继续战斗了,可是它仍然渴望战斗,渴望在漫漫长夜中寻找血腥的气味。
白雾中,托巴斯看见地面上缺了很大一块,就知道这里发生过断裂。
在莫利艾冰原上,脆弱的冰遇热发生断裂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自然现象,它经常发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是在靠近烙印山那一带。
许多熊灵在迁徙的过程中消失了,部落里也没人关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其实他们并不像人类那样会对弱者伸出同情之手。
相反,他们觉得一个强大的部落根本容不下弱者,如果有,他们就会把弱者从村子里赶走,因此熊灵部落里很少见到老人和孩子,就连女性也非常稀少。
冰狼就在缺口旁等他,托巴斯急忙跑过去,很快发现坑洞里躺着一个熊灵。
熊灵还活着,也可能已经冻成了废人。
虽然托巴斯是往好的方面想,但熊灵用缓慢的行动告诉对方,他的身体肯定是受了重伤。
冰狼的咆哮仿佛呻吟,熊灵听见老友回来了,全身颤抖一下。
这是一位老熊灵。
他好像在说梦话,把背部艰难地挪到箱子上,黑色的毛发从箱子里倒出来,还有一些死气沉沉的防具,它们都散发出被埋葬在坟墓深处的气味。
“虫泥?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熊灵这才发现冰狼带回来一个人类,那人类瘦小的身躯刚好遮住星光。
大概是受雪地的影响,老熊灵看起来长着一脸白胡子和一头白发,胡子乱蓬蓬的,头发也不是很长,面颊凸出,眼睛极其明亮,因为面容的凸起,使得那双长在半暗半明的浓眉之下的眼睛显得非常硕大,不过这双眼睛本来就很大,现在看起来却非常不自然。
由于长时间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他整个人都快和破烂的衣服融为一体了,用一只手挡住了眼前的光线,那只手的骨头就和岩石一样大,他一直呆滞地凝视着救他出来的人。
几分钟后,那双憔悴的眼睛再次往天上看了看,仿佛天上也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
良久的沉默过后,老熊灵终于把脸垂了下去,那虚弱的声音令人怜悯,也很吓人。
“人类?”老熊灵问道,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这并不是因为身体虚弱造成的,虽然长期的步行跋涉和粗糙的伙食无疑是部分原因所在,但孤独和背弃才是虚弱的根本原因。
这位受伤熊灵的声音已完全失去力量,让人觉得就像是曾经绚烂的色彩慢慢褪色了,如此低沉与压抑,充满了绝望与死亡,使人想起一位饥饿难耐的旅客独自一人迷失在荒郊野外。
那只冰狼则从背后舔舐主人的伤口,它的情况并不比主人好到哪去,不但爪子钝了,毛皮也逐渐脱落,露出一块块鲜红的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