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彬一家离郭大江所处的商业街还有些距离。

他们看到了天空中抖擞精神的美猴王，却没看到地面上奄奄一息的野猴子。

他们只看到大展神威的齐天大圣朴实无华地朝着大地砸了一棍。

棍扬千层埃。

胡彬他们不知道美猴王在做什么，但他们下意识地相信斗战胜佛所做的一切。

黑雾被砸得烟消云散。

骷髅怪物成了一地的碎渣。

郭大江躺着，眼神迷蒙。

“额”

“好厉害啊。”

“我也能像你一样吗”

郭大江弥留之际的呢喃随着风，飘散。

美猴王金光闪闪的眼睑低垂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地环视一圈。

周围的建筑物大多完好，只是有太多受了伤的人捂着伤口哀嚎。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傻傻地坐在地上，明明还活着，瞳孔却失去了焦距。

失去了恋人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流着血的双手捂住了脸，她不敢放下手。

太阳依旧高悬，人间少了几分生气。

姗姗来迟的警员们，望着满目的疮痍，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们没料到现场竟是如此的惨烈。

有些警员看着美猴王的视线都变得奇怪了。

升米恩斗米仇。

他们不是认为美猴王是坏人，他们只是认为美猴王本可以做得更好。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无论美猴王曾经怎样神勇，都没办法挽回失去的一切。

美猴王从空中飘然落地。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到了郭大江的身旁。

“小孩，你似乎不怎么怕死？”

郭大江咳出了一口血。

他竭尽了全力，用双臂撑起了自己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子。

“大圣爷爷”

“我妈告诉过我，我是您的传人。”

“虽然我是不怎么信的，但我总不至于辱没您的名声吧。”

美猴王挠了挠自己的脸。

尽管成了佛，他的本性依旧是曾经无法无天的猴子。

“小子，你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但是，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最伟大的英雄。”

“你这小子，说的倒是没错，俺的确是个大英雄。”

“不过都快死了，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说吗？”

郭大江扯了扯嘴角。

他想笑一下，至少走得洒脱一点。

可是他没什么力气了。

他甚至都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凝固的血液和灰尘堵住了他的眼睛。

郭大江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他在和死亡争夺信仰。

“大，大圣爷爷。”

“我是不是，也算，算是个，英雄了。”

猴王握着的金箍棒的手，捏得愈发得紧了。

“算不上英雄，最多是个撒泼的猴子。”

郭大江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扯着嘴角，自嘲地哼了一声。

“是嘛。”

“那真，真的抱歉。”

“我或许，没机会，向您道”

郭大江的话留在了心里。

他闭上了双眼，胸膛失去了温度。

冰冷的身躯摔在了地上。

美猴王无言地凝视着稚嫩的脸庞。

他一直沉默。

沉默了许久。

忽然之间，他拎起了棍子反身看向了忙忙碌碌的执法局警员。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自顾自地沿着硝烟弥漫的街道走着。

他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没跨得很远。

他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这是一个丁字路口。

美猴王从来都不会朝左或朝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