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不才,虽习读诗书,然则读之越多,心中困惑越深。”李业吸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
几位先生对视一眼,他们蒙学之时,只觉书中浩瀚,恨不得夜以继日钻研圣人之言;有所成之时,便觉天下道理尽在胸中;待行之越远,见之越多,便会心生困惑。
那书中道理,究竟是对是错?
如有对错,那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纪成辉笑着说道:“圣贤之言,博大精深,殿下如此好学,实是幸事。”
李业也笑了笑:“好学不敢当,只是喜欢罢了。”
那牧秋先生,却是眼睛一亮,在读书这方面,有什么能比喜欢二字更重呢?
“既然是四位先生,那我便出四题,四位先生若是能给出让我信服的答案,我便拜四位为师。四位先生觉得如何?”
对李业而言,如果他输了,一个老师和四个老师的意义都没有区别。
佳宁忽然说道:“这四题,可是你观书得来的不解之题?”
“并不全是。”李业摇头道,“有的是我在书中所见,有的是我观察而来,另但皆是另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佳宁还欲说话,可四位先生相视一眼,年龄最大的纪成辉点头道:“可。”
李业便不客气了,他起身让小环搬来一张桌子,一一拿出他的道具放到了桌子上。
先是一大一小两块磁铁和两块石头,然后是一杯水、一只筷子和粉末,接着是两本书。
四位先生大为好奇,这几个东西,他们倒是知道,可却猜不透李业想要做什么。
他拿起那一块磁铁,吸附起另一块,同时对四人说道:“此有一事,另我彻夜难眠。”李业先起了个调,接着说道:“我观秋叶凋零,落花飘散,便心生疑惑,何以秋叶和落花往地上掉,却不是朝天上飞?”
牧秋先生闻言,颇为满意道:“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殿下年纪轻轻,便有格物之才,实属难得。”
傅元却皱了皱眉道:“殿下之龄,应是活泼好动之时,何以观秋叶、落花而有感?”
性格不同,看待的事情便是不同。
身为大儒弟子的牧秋看中了李业的求知之欲,而作为诗词达人,情绪敏感的傅元,明显看到了李业那充斥着孤独的内心。
李业笑了笑:“傅先生可知长安城里曾有一株桃树,那桃树枝繁叶茂,其中一根树枝越过高墙,伸进旁边的小院里。桃花年年盛开,自此成为了那封闭小院里唯一一处有生命的景致。”
“那桃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其花纹却各有不同,其每年花开之数,也尽不相同。”
该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
他们四人,知道一些内情,否则也不会冒着风险而答应宁太王妃的请求。
六人皆是默然不语。
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一个自小便被囚禁的小孩,无人陪伴,每天做的事情,便是守着那伸进院子里的一根树枝发呆。
可便是这样的小孩,却能在无尽的寂寥之中,无师自通地探索世间的之里,更让他们心中颤动。
蔡芸也是看着李业,垂下了眼眸。她只知李业被囚禁,以前却不甚在意,因为当年她们也是同样被囚禁在东宫里,可今日却在李业嘴里听到了与她们截然不同的寂寥景象。
不由得想象出一个蹲在墙角,捡着树上飘落的桃花,像是捧着宝贝一样欢喜的孩童。
傅元大声赞叹道:“好一个年年岁岁花相似!此句实在是妙!”
虽然他还是觉得李业以六岁之龄,说出如此柔婉,带有感伤之意的话语,乃是走了歪路,可实在耐不住对比句的惊奇和欢喜。
在他那满是欣赏的目光下,李业却觉得他的眼神是那么富有侵略性,如有寒芒。
只有李业自己知道,他完全就是半吊子水平。
那首诗他就只记得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