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唯安遥遥望着,见到李承泽站在角落里,一人对着全朝百官,毫无惧色。
即便皇帝言语间早已显露出不耐烦,他却依旧不卑不亢,势必要把此事说清楚不可。
“康王殿下,凡能进大狱者,无非是生活困顿,身世凄惨,不得教化之人,这种小事,你作为京狱的主官,完全有权做主,就不必拿到天子面前说了吧。”
“陛下,臣以为康王殿下身为狱官,至今都没弄清自己的职责,实在难以担当此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免得日后还有这种污糟之事,脏了陛下的耳朵。”
“臣附议。”
“臣附议。”
···
见到皇帝不悦,几个大臣争先恐后想要趁机将李承泽拉下马。
这马屁拍的倒是不声不响,在场之人,各个都心知肚明。
“诸位大臣稍安勿躁,既然已经搭好了戏台子,那就请康王殿下继续唱下去吧,咱们好歹听他说完。”
霍重山发话,堂内立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也随之附和:“康王,你是想说贩卖私盐之事?还是想让我这个天子,帮这一介草民去照顾他养不活的六个孩子?”
这话一出,底下的官员们捂嘴偷笑,没个正经。
祁唯安静静瞧着,只见那一袭锦袍依旧垂立着,李承泽没有一丝动容,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上朝不用穿官服,应该是李承泽身为皇子的唯一一件特例了。
“陛下若真能做到,臣弟便替天下百姓谢过陛下恩德。”
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官员们也都止了笑,等着他说完。
“臣弟今日之所以会带这样一个小民来见陛下,是想让陛下看清楚,私盐买卖泛滥,已经殃及皇城内外,陛下如果查一查如今官盐囤积的数量,就知道为何这两年来,国库为何入不敷出,原本应该收归国有的财务,到底入了谁的口袋?
此乃其一。
再者,何茂才本是一介贫民,一家子以种田为生,他突然选择弃田不种,而要流亡至皇城,陛下难道就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说下去。”
李承泽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注视着底下的人。
“民靠地为生,若非无地可种,怎会想到这些旁门左道。据我所知,这些年皇城附近没有遭过什么天灾,可百姓确确实实失了土地,这意味着什么,陛下应该比臣弟更清楚。”
所谓江山社稷,不过是千千万家灯火共明,百姓无地,便是无家,流民一起,社稷便难安稳,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
“臣弟说这话,并非一时兴起,何茂才等众之所以泛滥而生,绝非偶然。这是臣弟从各省调来的近几个月因贩卖私盐所生起的案件,数量之多,实在令人汗颜,还请陛下过目。”
郭公公鬓边的白发又多了不少,瘸着腿摇摇晃晃将康王手上的东西拿过,转身之时,差点栽倒,被李承泽顺手扶了一把,这才呈了上去,从前那个年轻太监小章子已经不知所踪。
“陛下,康王今日虽有些冒昧,可他方才所说,的确不容忽视。”
“历来百姓失地,无一不反,康王所说,确乎为了百姓着想,还请陛下派人彻查,肃清这些毒瘤,还我大梁一个清白之世。”
百官附和者此起彼伏,不过都是些直臣、老臣,李承泽将这些人一一记在心里。
不过也有些唱反调的。
“抓犯人不就是康王殿下职责所在吗,何苦如此大张旗鼓。”
“据我所知,没有朝廷的命令,私自查阅各处卷宗,似乎不是一个为官者应该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