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伊始,南门处的金贼便势如破竹一般,攻进城内深处,也是吴阶没能想到的。
与之前冰原鏖战的金贼不同,拖回来的尸首,多半有甲,而且还是制式战甲,这也是吴阶没曾想到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
此时节,没有什么危险与否,既然南门攻势甚急,洒家就更该去南门了。
郁保四,守好洒家大纛,莫要丢了洒家脸面。
赛和尚,带上洒家破山刀,随洒家打破金贼。”
这次的李鄂也没拎着破山刀直奔锋线而去,而是换了一张大弓,背着三壶羽箭,要去锋线左近练箭。
见劝不住枢相李鄂,吴阶只能退到郁保四的大纛处,居中坐镇了。
见统领百万军的大军主帅,总揽大宋军务的枢密使李鄂,擎一张大弓便去锋线玩命。
吴阶也不知该作何评价,如今的李鄂,正经是碣石道外荡北军的主心骨。
谋略无匹、战力无俦,数遍了历代骄兵悍将,也没有这般不惜命的主帅。
说白了,在吴阶眼中,李鄂这厮就是有些不务正业,百万军的统帅,就不该去做先锋的差事。
只是李鄂在军中的威严甚重,而且还是说一不二的那一个,劝诫的想法,吴阶也只敢旁敲侧击,并不敢当面直陈。
“佛爷,悠着点,刚刚差点射着自己人……”
吴阶还在感慨的时候,李鄂已经带着本阵人马遇到了金贼先锋。
见当前一人甚是勇猛,他一箭射去,便有些偏了。
虽说射死一个金贼,但也是贴着自家兵卒耳边过的箭矢。
“莫要聒噪,洒家很长时间没有使弓了……”
经长时间的操练,李鄂如今的箭术还是可圈可点的,只是长久不动弓箭,刚刚第一箭射的有些失水准而已。
接下来几箭,李鄂射的就可圈可点了,刚刚那位甚是勇猛的金将,也被他一箭射倒了。
五六十步之内,不管是弩箭还是弓箭,只要用的是破甲箭矢,一般铁甲也很难挡住箭矢直射。
平州守御战,李鄂的战法也很简单,依旧是老套路,牌盾兵、长枪兵在前阻拦,弩兵各自爬上墙头、房山,居高临下攒射金贼。
当然,牌盾兵、长枪兵身后的抛射手也少不了。
有了大宋弓弩,草原青壮自小习练的射术,也被利用的恰到好处。
弓箭的射速快,弓手的素质好,草原青壮们便大多在地面上抛射进城的金贼。
荡北军弩手,在体力、武力上多半要弱于弓手,便在墙头房山居高临下攒射。
除了弩箭之外,荡北军弩手们,还会时不时的在高处向下面聚堆的金贼,扔上几个土炸弹。
经历初期的不适应之后,李鄂所部很快便稳住了城内的各处防线。
有陶罐土炸弹,炸药包这样的群战利器,李鄂所部在巷战中,想要溃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半夜攻城,战至天明时分,金贼的战场通信才堪堪顺畅。
但城中巷战大军四散,即便有战场通信,也是潦草的很。
事前没有巷战的筹谋,而突兀的打巷战,平州城再小,也不是十几万、几十万人可以填满的。
十几万分几十上百路,沿着街巷攻入平州城内,李鄂所部大多据屋舍而守。
城头、房山、墙头的制高点,也多半在李鄂所部的控制之中。
进城的金贼,除了要挨射之外,就只能低头擎盾胡冲乱打了。
攻进平州城的完颜阇母部,难以勾连全军,总揽坐镇的吴阶那边,也没有完成李鄂之前定下的战略目的,天明之前堵住平州四门,关门打狗。
只因完颜阇母所部金贼,精锐多而签军少,各处巷战点,虽说都占据了守御优势,但多半都不能击溃面前的金贼,进而在城中穿插,堵住平州的四门退路。
南门这边,有李鄂中军本部的参与,倒是很快关上并封堵了南门。
当听到吴阶那边传来的战报,平州四门只关了一座南门,李鄂便又带兵走进街巷,直奔西门而去。
如今平州城墙与屋舍之间的空地,尽是金贼,走城内街巷,对李鄂而言,也是最快的路径。
“赛和尚,让你别特么老玩女人,这下好了,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玩丢了吧?
跟上,别特么死在巷子里了……”
听着前头李二头陀的贬损,赛韦陀也是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家。
非是他赛和尚玩女人玩软了腿脚,而是面前李二头陀过于勇悍了。
孙安那贼厮鸟,出城之后,就不用跟着李二头陀遭受脱力的鸟罪了。
莫说跟着李鄂鏖战半夜,便只是着甲跟着他跑上半夜,无论在哪个军中,也绝对是重甲精锐了。
半夜功夫,李鄂也没正经拿刀杀敌,只是拉断了四五张大弓,射空了几十个箭壶。
这不似人形的李二头陀,拿起弓箭,可比拿着破山刀吓人多了。
一箭射出,穿人之后,还会射进土墙中,箭羽依旧嗡嗡作响。
没怎么见过金贼溃散的赛韦陀,昨夜可是见了许多被李二头陀箭力吓跑的金贼。
一路跟着李二头陀抢下并封堵了西门,赛韦陀也实在是到了极限,看了看身后所余不多的亲军,便说道:
“佛爷,咱的中军都给拖垮了,再这么冲杀,咱们就要给金贼围住了。
佛爷且住,洒家招点援军……”
听了赛和尚之言,李鄂只能无奈回身,拽起这胖大夯货,便一路去寻自家中军了。
“怎生孙兄不在,你这厮这般废物,这才打了多久?
中军都让你这贼厮鸟给带散了?”
听着李鄂的贬损,看着脚下的血泥,赛韦陀不服道:
“佛爷,孙安不在、郁保四也不在,咱的中军精锐,也尽被孙安那贼厮鸟给拐走了。
佛爷自然是铜皮铁骨、金刚不坏,洒家等凡人却是跟不上佛爷步伐的。”
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看着平州街巷两旁,或被射死,或被砸碎脑袋的金贼。
再看脚下雪水融合血水而成的烂泥,赛韦陀这个一路跟随李鄂从汴京杀到东南,再从东南杀到东北的厮杀汉也不禁汗毛倒竖。
比起组成荡北军的大宋民壮,不管是草原青壮还是辽邦遗民,骨子里的凶悍程度,都要远超。
砸死不算,脑袋还要给砸烂;射死也不算,总要拿着骨朵砸烂脑袋才算,这就是草原青壮跟辽邦遗民的战法。
一夜酣战之后,平州城也实实在在的变成了赛韦陀眼中的绞肉机,无论是街巷还是墙面,尽皆金贼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