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仔回头看了看在睡梦中砸吧嘴的苏小小,给她掖了掖被子,继续躺在地上,这次他很快就睡着了,也没有再做奇怪的梦。
路鸣泽这个名字在路明非的脑海中被打了很多问号,他真心不明白为啥自称魔鬼的小男孩要顶用他那个正方形堂弟的名字……难道他真叫路鸣泽?那也太狗血了吧!
他这么想着,睡着了。
*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是要和路师兄一起去修行!为什么出去玩带他不带我!四师兄你这是偏心!”
在吃早餐的时候四师兄叹息着说要带路明非下山游历几天时间,衰仔心想可真够勉强你的,满张脸都挤满“麻烦”两个字也挺不容易,要不要把嫌弃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明非跟着老四下山的这几天由我来带你,晚上也可以住在我的房间里。”
三师姐用勺子小口喝着粥,以极平淡的态度就压制了撒泼放赖的苏小小:“这次不是你四师兄偏心,是我的主意。”
苏小小“啊”了一声,委屈屈地去拽三师姐的衣角,在她耳边软言细语——小师妹总是能在多副面孔之间熟练地相互转换,却又古灵精怪的惹人疼爱,所以才这么讨大家喜欢。
可三师姐这次不吃她的娇柔攻势,坚决地摇头,让她别去打扰路明非接下来的修行。
苏小小见三师姐说的这么严重只好憋着不去发脾气,师门里也只有三师姐才能这么安抚如此骄傲的小烈马。
“带着我去山下修行?这也是大师兄计划中的一环吗。”路明非吃得满嘴是油,伸手就要往四师兄衣服上蹭,把后者气得眉毛都要竖上天了。
“当然是我的主意,虽然是大师兄要求的……反正就是教你点基础知识,看你悟性怎么样,能不能自己入门。”
吃饱喝足的四师兄躲开路明非的咸猪手,蹲在石头上从湖里捞出一片柳叶叼在嘴里,坏笑起来:“趁现在快讨好我,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四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师弟我和你情同手足,怎么能用讨好这个词呢?”
路明非义正言辞地说着,连忙跑到四师兄身后去给他捏肩膀,神棍打扮的男人眼睛一瞪,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哀嚎道:“路明非!你又没洗手就来摸老子衣服!”
气急败坏的四师兄一脚就把路明非踢进了湖里,衰仔水性好,冒出半个头朝着他不好意思地嘿嘿发笑,但那张嘲讽脸怎么看怎么欠揍,气得四师兄从地上捡起石子作势就要扔他。
“二师兄、三师姐,你们真的放心让这两货结伴下山吗?”苏小小不忍直视他们这副蠢样,发现同样移开目光的还有她的三师姐。
“时间到了我就把他们都带上来,如果考核不过关,我会代替师傅教训他们。”
二师兄毫无感情的语气总是显得杀气腾腾,让苏小小现在就情不自禁开始可怜起她的那两位不靠谱师兄了。
路明非和四师兄没注意到二师兄说了什么,以大神通者的本事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只是他们都会刻意在这片竹林里当一个凡人——除了下雨的时候,那时候看只有路明非一个人淋湿衣服是大家共同的乐趣。
路明非也不知道除了师傅和四师兄外这么正经的兄长姐姐为什么会觉醒这种恶趣味,他有次就顺嘴问出了口,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二师兄说很喜欢第一次见到路明非在雨中的表情,仿佛看到自家师弟除了衰仔之外的另一面,他的表情在雨落的瞬间变得冷硬,如同蛰伏的野兽,刹那间的狰狞让四师兄直呼看到了年轻时镜子里的自己。
路明非觉得师兄们说的都有些夸张了,四师兄更是有故意抬高自己的嫌疑,后来他就不再会在雨中暴露出某些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了,但大家还是会在下雨的时候聚在一起分析路明非当时脸上的表情。
“师弟啊,你的眼中有一只狮子。”
四师兄笑着调侃他,路明非则翻了个白眼:“我看是了无生趣的狮子眼里有个衰仔吧!少笑话我,师兄你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师兄弟之间时常勾肩搭背,四师兄不止一次说看到路明非有亲切感,他偶尔自嘲自己是一条败狗,每天都靠着酒和炼金术续命,修行者一心求道,而道路已断的他早就是行尸走肉了。
路明非没敢多问,师门的师兄们似乎都有各自的过往,谈不上悲惨,就像修行者们死时大多无悔,回首一生却遗憾良多。
踏上修行路就如同走上一条不归途,有所得亦有所失,强如二师兄、通透如四师兄,冷艳如三师姐,就连那个隐世豁达的师傅也是如此。
路明非不知道他的修行路上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正如故事的开头人们都满怀期待,可命运就像不会停下的列车,一旦出发就不能再为某刻停留,风景永远都是风景,掠过便再不可得。
偶有相似,可世间绝无两朵一模一样的花。
路明非在今天登上了属于他的列车,那是一段注定波澜壮阔的旅途,开启了衰仔从此再不愿失去的人生。
路明非今年十六岁,坐上了那辆命运的列车,路鸣泽在车上载歌载舞,帮他拉开了车门。
耳边传来魔鬼不怀好意的笑:“戏已开场,请君入席。”
——宾客至,候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