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说:“苟局这首诗实在是才气纵横,尤其是‘逸兴横飞书锦绣,才气纵横谱华章’这一句,妙不可言,读来口舌生津,真是好诗。”
苟应彪说:“其实这一句是我们单位小刁帮我改的。我原本写的是‘各路领导坐镇瞧,老少爷们写文章’,怎么样?哪一句好一些?”
苟局满怀期待地看向林洛,林洛稍微犹疑了片刻,开口道:
“原句颇为的……雄壮,虽然也是佳句,但个人风格太强,可能和我们文会的调性不符,只好这么妥协一下。”
苟局笑道:“是吧?我也觉得小刁这一句蛮不错的,就用了。”
沈清风说:“苟局是将帅之才,他会取舍删削就够了。”
“对!苟局有容乃大!”林洛竖起了大拇指。
林峰在窗外听得又生气又好笑,连连摇头叹气,心中暗骂“有辱斯文”。
林洛是林峰的小学弟,颇有才华。还是林峰作为推荐人,将他引荐到文协的。结果这小子被沈清风一利诱,倒戈了,反手背刺林峰一刀,转头当了沈清风的小弟,日日鞍前马后,跟着沈清风学出了一身的油滑本领。
沈清风转头说:“林洛这孩子是真可以,这回换届,说实话,我想让他当副会。”
旁边一直不做声的作协资深会员刘仁松躺在椅子上开口道:
“行啊,只要林洛这次文会给大领导留下个好印象,当副会不是轻而易举吗?”
沈清风歪着身子凑到他那边笑嘻嘻地说:“那还不是得刘老师支持?”
刘仁松懒洋洋地说:“大领导支持比什么都管用。”
沈清风在心里骂骂咧咧,心想他妈的这个刘仁松真是个拿腔拿调的臭文人,收了我的礼还扭扭捏捏连句表态的话都不愿意说,白请他了,还让这么年轻漂亮的技师给他服务——就该让最老最丑的老阿姨给他捏脚。
他转头语气冷硬地对林洛说:“林洛,听到没?这次征文必须拿第一证明你自己!”
林洛不紧不慢地说:“放心吧风哥,这回宁春宴、陈青萝不参加了,那就基本没有强劲对手,西河剩下碌碌,都不足为惧。”
沈清风说:“有自信是好事。但是你别忘了,你的目标是要拿第一,不是入围就行。你的老学长林峰,你有把握比得过?”
林洛不屑一笑:“他手底下那两下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他能写出什么来?无非就是农村孩子进城打工,老板是个好人,老板娘最后成了寡妇……”
房间里传出哈哈大笑。
林峰在窗外猫着,牙齿“咯咯”作响。这世上总是最了解你的人伤害你最深。现在他才发现,林洛有多么了解他,同时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啊。
他写的确实是农村孩子进城打工不假,但他发誓最后老板娘没有变成寡妇。
沈清风又说:“这回还有个值得注意的人。说起来,这个人苟局长还认识。”
“哦?是谁啊?”苟局长问道。
沈清风说:“是个表演性人格的人,很会宣传营销。上次林峰去伱们单位检查,那家伙不是趁机扬名了一把吗?”
苟应彪的语气也逐渐冰冷:“哦,你说的是王子虚。”
“对,就是他。”
窗外,林峰的身体也逐渐冰冷。
他明白为什么苟应彪会出现在这里了。这场小型集会不仅是冲着他来的,也是冲着王子虚来的。
他开始自责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王子虚不会被卷进这长无妄之灾中。他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偷听沈清风想要怎么对付王子虚。
“我直说吧,这个王子虚,相当不对劲,”苟应彪说,“最近都敢跟我拍桌子了。”
沈清风声音抬高八度:“他居然敢跟您拍桌子?”
“是啊。邪乎到家了,这王子虚……”苟应彪坐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要形容的话,以前这王子虚老实巴交的,闷头闷脑,一声不吭,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也不跟人闹矛盾,自从上次林峰来了一趟,给他露了一手,他就拽起来了。”
林洛说:“那句话叫什么?小人得志便猖狂。”
“嗯。”
苟应彪虽然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大惑不解——毕竟单单一次林峰的出巡,并不能解释王子虚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他也没“得志”啊?
再说了,沈清风他们对王子虚第一印象就傲得不行,但苟应彪了解他,王子虚以前太老实了,老实得跟现在被夺舍了一样。
假如说王子虚这人能够登上百度百科,那么百科里关于他的记载,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他的前半生——基本上无害。
没那个本事害人,也不值得关注。假如你稍不注意,就略过了这个人的一生,仿佛从来没存在过。基本上、无害。
也不知道他是吃错什么药了,突然从无害变成了害虫,还如此得令人讨厌。简直让苟应彪摸不着头脑。
沈清风说:“苟局,他这么蹬鼻子上脸,你就不打算对付对付他?”
苟应彪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挠了挠鼻子说:“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沈清风说:“您这度量也太大了。”
苟局长说是不跟他一般见识,实则是因为他摸不清王子虚的底细。梅主任为什么会帮他站台?大领导又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在搞清楚这些之前,他不能对王子虚出手。
但是这些事情他就不打算跟沈清风倾诉了。不然会显得他特别没有本事。
苟应彪说:“他个人人品虽然低三下四不入流,但在工作上,至少是没有犯什么毛病,暂时抓不住他的把柄,公事公办,我也不好处理。”
沈清风仰头大笑:“苟局,你真是太心善了。您作为他的上司——我不是体制内的我瞎说两句——你想整他还不容易?”
苟应彪有些尴尬,问道:“怎么说?”
沈清风道:“我问你,这个王子虚,他结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