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捋了一把自己灰白的胡子,微抬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要不您问问那位山上人?您怎知她不愿意对不对?这换本命物之事,也不是一时半刻那位山上人想做成便可以的?”
说到这里,唐渊立刻询问道:“怎么说?难道这本命物还有其他苛刻条件?”
老者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唐渊,他虽没见过那山上人,但既然殿下这么犹豫,估计不仅是为女子,还是与殿下大有渊源之人,若是说明白后坏了好事,这份孽果他并不想承担,可若是不说,殿下定能延绵益寿,说不得能得享天年,更甚者能成为山上人同为修道者,但事后代价....
还在犹豫要不要说时,唐渊便已做了决定,以他的心智看到老者犹豫的这一眼,便知晓,这割舍本命物一事,恐怕里头大有些难言处,更甚者恐怕不仅仅是一些金银能置换的代价,他摆摆手道:“先生不方便说便不用勉强,我已有决定,今日多谢先生解惑。”
说完后便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拱手浅浅行礼一别,就离开内堂,至大门口马车前,还嘱咐了让下人好生招待,自己便坐马车回了原先的宅院,今日老者的话深埋心头,面上带着几分冷意,重新踏尽宅院时,才堪堪收敛了心绪。
此时,李长安已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府里老妇给她换了一席红燕绣样的襦裙,额间丹朱一点红,身上再无其他首饰佩环,衬得明艳如烈火,迎着风站在廊下,灼得人移不开眼睛。
:“我们要一齐出门,你家里上下仆妇就没有一个能放心的,他们不敢来劝你,倒是在我这念叨了许久,要不你留在家里,我自己出去逛逛?”李长安见唐渊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沉郁,虽已极力隐藏,还是没有躲过她的眼睛,她以为是有人不愿唐渊出门上门与他絮叨让他一时难以抉择,她便想着既如此,自己一个人出去也可。
唐渊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暗处低头的仆妇下人,底下人不敢出言解释,可一个个眼里确实都是担心他的身体,他也不好真的出言责备,再看向李长安时,与平常一般笑笑道:“日日闷在这院子里,再不出去恐怕骨子里都要生锈了,不过你可有什么法子把我这样貌遮一遮,改一改?毕竟城里认识我的人还真不少,要想出去方便些,要么戴个斗笠,要么就得戴个面具,这些都太招摇了。”
李长安俏皮地弯下身子,侧抬起头这样端详着他的面容,眼光从眼睛滑到下巴,毫无一丝男女之情,便似端详一个精致器物一般,甚至她丝毫不觉,趁着唐渊怔愣,两根手指贴上他下巴,这样左右轻移。
远处廊下有几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阴影里面色难辨,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谁都没出言。
:“还是戴个面具吧,我现在没有法力,还真用不了混淆咒。”李长安放下了手,以她的知觉,远处动静怎会不知,不过她还是先问过唐渊意见先。
唐渊回过神来,丝毫不觉得刚刚李长安的举动有任何冒犯,弯唇道:“好吧,那要不你也挑一个面具?”
李长安体内其实留有一点点的法力,低微到连自己的不仁刀都召不出,若是刚刚那边没这动静,她还好说,现在看来这位唐渊身份有些矜贵,自己等伤好后还是早做打算,如此想着她便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没应他这一问,权当错耳没听见。
唐渊心里隐隐有些不知名的情绪,他按下心底翻腾的思绪后,招来一个仆妇让备好两个面具,便让李长安在此稍待,自己换套衣服便一齐出门。
:“那好,你可快些,记得手里拿点银子。”李长安站在廊下对着他离开的背影说道。
唐渊背对着她,手在空中一挥,回应道:“知道了。”
见他人影消失在拐角,李长安脚步轻移,虽然法力没有了,身法还在,不过一瞬,便悄悄的站在一位笤帚老妪身后,只见此老妪身着麻衣手拿一根鸡毛掸子正在拂去长廊内里雕花上的灰尘。
:“老前辈,我在此不会留太多日子,至多一月养好伤就会离开,所以还请与府中其他有同样担心的人说一声,离开前李长安会把体内本命物给与他,至少能让他得享天年。”
那个他自然指的就是唐渊。
那老妪手上动作不停,久久不做言语,仿佛没有听到李长安的声音一般。
李长安见她不理自己,便耸耸肩,弯腰躬身略行一礼后,便重新回到了之前廊下位置。
待她消失,老妪满是皱纹的脸才缓缓侧过,浑浊的双眼微眯,眼底带笑将手上鸡毛掸子背在身后,步履轻健地离开了此处院子。
李长安走回身后屋里,从架子上随意拔出一把长剑,在院子里试试手感,就这么挥了两下,突然与不仁有了一丝感应,骤然间有什么朝着自己飞来。
正是不仁刀,此刻从天际不知哪个方向朝着自己飞速跑来,李长安咧嘴一笑,手于空中虚握,刀便如倦鸟归巢般,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她手心。
刀身上萦绕的狂暴黑色鬼气,在碰到李长安手心的一瞬,立时安分了下来,霎时包裹着的爆裂气息,逐渐内敛,而李长安体内便如干涸多日的河床,突有鬼气大流从上而下灌入。
舒服得她,仰着脑袋,吐出一口大如斗篷的白烟浊气。
:“多谢还刀!”李长安大笑出声,朝着空中不知名处,扩音出去,也不管会不会被旁人听到。
困顿了足足七日的难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她醒来后手边无刀,便觉得万分奇怪,在唐渊那自己连着试探了三日,他倒是确实不知,那便是有人将自己的刀藏起来了,也是,自己一介鬼修,一身重伤落在院子里,山下如唐渊这样的富家子弟豪庭,怎会没有一个守门人,也估计是这唐渊身份高贵,不愿违逆了他的心意,虽然默许了救治自己,却也担心自己一旦恢复法力,会做出伤害唐渊的事情,于是便把自己本命武器暂时封印,连带着体内几大气府也随之封印,如此才放心自己留在府上,当然四处还埋了数不清的眼线,一旦自己有了一点危害的动作,便能立即斩杀。
李长安把另一只手上还提着的长剑,往屋里一抛,拿起自己的不仁刀上下轻抚,嘀咕道:“办完事便早点回去吧,你说,要不我把你留在此处赠与他如何?”
她为何说这话,其实自己体内原本伤重难治的,经脉被九黎全数打断,想来每日给自己喝的药确是此地疗伤圣药,不然自己怎可能十日便醒来,起身后还活蹦乱跳的,上次在甘华那,用她的药,都医了整整三月。
这一套恩威并施,李长安生前见太多了,毕竟是在宫里浸泡着长大的孩子。
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而来,她把刀纳回内府,一展笑颜,迎着来人而去。
:“走吧,我带着面具就好,这面具有些憋闷,要不你还是别带了?好不好?”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