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里也有一句歌词:‘天苍茫,雁何往。’是我这个年纪的女白领们喜欢的。”淳于兰颇为得意地说。
“哦。”他有些局促不安了。
“这首歌也挺有力量,它的歌词结尾是‘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淳于兰又介绍说。
“呵呵,那我今天回去就到‘酷我音乐’上听听,熟悉熟悉。”他的局促中似乎带有一丝懊丧。
“哦,你现在能把你的翎管断代的经验告知一二吗?”淳于兰来了个突然袭击。
面对她的突然袭击,“中山装”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端起咖啡又放下,在桌子上找他的咖啡勺。
淳于兰说:“你别找你的勺了,就这点事,说就是了,满桌子找什麽勺啊!”
“中山装”只好放下咖啡杯说:“看起来,我今天真是碰到高手了。你别着急,先容我喝一口咖啡,咱们慢慢聊。”
嘿,这小子还挺会自我恢复状态,这么一番话之后,他摸索着把他的咖啡勺也找着了,又开始用勺子搅起了他的咖啡。
淳于兰知道,经过这样一个回合,这个戴翡翠翎管的男人一定会警觉起来,开始认真对付她,而这正是她所喜欢的聊天状态。
“也许是个聊天高手。”淳于兰心里想着,她喜欢挑战,有一种热望。
淳于兰马上换了一个话题:“你看看我戴的这根翡翠翎管。”
说着,她从脖子上摘下翡翠翎管给“中山装”看。
“怎么样?”她问。
“这是一根白瓷地的翡翠翎管,瓷地上飘着一片黄秧绿翡翠色,制式是清早期的,官造做工精良,精彩,太精彩了。”“中山装”啧啧地赞叹道。
淳于兰总算听见“中山装”的夸奖了。
“拍卖师介绍的时候说,是从纪晓岚的墓里挖出来的。”淳于兰颇为得意地说。
“不错,当时从纪晓岚的墓里挖出了这根翡翠翎管,同时还挖出了一个翡翠镯子,那个翡翠镯子也是白瓷地的,上面也飘着这么一片黄秧绿翡翠色。”
“噢,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淳于兰有点吃惊地问。
“中山装”这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淳于兰真是没有耐心等待,她不住地用她的咖啡勺搅拌着她的咖啡。看着“中山装”还在那沉思,真是急死她了。
也许,他在考虑是否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中山装”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吗?在BJ城,收藏翡翠翎管的大收藏家一共有三位,一位就是今天拍卖会的翎管提供者林白先生;一位是上官老先生;再一位就是舍下。”
咽了一小口咖啡,“中山装”接着说:“我当年能在收藏界奠定自己收藏翡翠翎管的地位,靠的就是你手中的这根翡翠翎管。你手中的这根翡翠翎管,当年曾是我的收藏品。”
“中山装”的这一番话如炸雷般在淳于兰的头顶上轰响。
看到淳于兰的脸色发白,不知所措。“中山装”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一边娓娓道来这个中的究竟。“你知道吗,当年这根翡翠翎管从纪晓岚的墓里出土后,在BJ的收藏界曾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许多行家都认为这根翎管应当属于当年“和珅收藏的翎管”。至于怎么会到了纪晓岚的手里,就无从考证了。”
“为什么行家们会认为这根翡翠翎管属于和珅贪污的那846根翡翠翎管呢?”淳于兰不解地问。
“据清代野史记载,乾隆30年,一位云南巡抚专门选送了这根‘瓷白地点黄秧绿翡翠翎管’呈给乾隆皇帝作为寿礼。在呈送寿礼的过程中,这位巡抚遇到和珅了,和大人一定要亲眼看看这根翡翠翎管。谁知,和大人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想把这份寿礼从中切走自己留下。然而,这位执拗的云南巡抚不干,一定要坚持亲自呈送给乾隆皇帝。礼物送上去了,过了几天,和珅在上朝的路上碰到了这位云南巡抚,把他招呼到自己的身边,让他看看自己脖子上挂的物件,正是这根‘瓷白地点黄秧绿翡翠翎管’。从此,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晓和珅已是乾隆皇帝的宠臣了。”
“呵呵呵,照你这么一说,我这根翡翠翎管还被乾隆爷盘摸过?”淳于兰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当然,你这根翡翠翎管岂止被乾隆爷盘摸过,恐怕乾隆爷还佩戴过呢。”说着,“中山装”也忍不住笑了。这一笑,让淳于兰忽然注意到他一口整齐的白牙,和他满头的黑发。
“牙是烤瓷的?”淳于兰问。
“什么?哦,烤瓷的?不,牙是原装的。”他微微一笑说。
“那么,头发一定是染的了?”淳于兰不依不饶地问。
“不不,头发也是原装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想你这个年龄,身体上应当出现一些替代品了。”淳于兰不怀好意地说。
“哦,是这样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曾吃过8年中药。中学时一直是免体育课的。为了治病,也曾打过鸡血,喝过治克山病的盐卤面,甩过手,喝过海宝水,喝过活鲫鱼汤,还尝试过‘饮水疗法’。参加工作后,我的病不知为何一下子好了,从此再也没有犯过。治病中,最简单的‘饮水疗法’我坚持了40多年,也许它对我的养发和健齿有一定的帮助吧。”
扯远了,淳于兰又把话题拉回来。她问:“既然这根翡翠翎管在你手里,你为什么又要卖掉它?”
“中山装”第一次露出无奈的神色说:“唉,说来话长。”
他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当年,在BJ城3个专门喜欢收藏翡翠翎管的人中,我同林白先生和上官先生彼此并不认识,只是通过和古玩城的古董商们的交谈,才知道彼此的存在。”
“中山装”说到这时抬头看看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
然后,他接着说:“说来奇怪,我们这三个收藏翡翠翎管的人很长时间都没有碰过面。直到那一次,从纪晓岚的墓中挖出了你这根翡翠翎管,才让我们3人第一次有了见面的机会。”
听着他慢慢悠悠地说评书似地讲故事,淳于兰着急地问:“你能不能不卖关子了,爽快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中山装”第一次有点嗔怒地看了淳于兰一眼,目光如炬。
他依然不慌不忙,先用勺子认真地搅了搅他的咖啡,当他发现咖啡已经见底了,又从容地叫来服务员,给他添一杯拿铁咖啡。
看他这样,淳于兰也一赌气,要了一杯卡布其诺咖啡,喝前,不停地用自己的咖啡勺搅动。
“中山装”看了看淳于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你不想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哎哟,这个中年老男,讲到这么关键的地方,谁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淳于兰想听故事的结果啊!
“中山装”显然是看穿了淳于兰的心思,他不慌不忙地说:“收藏界都叫我于木先生。”
“于木?”哦,这下点醒了淳于兰了。
原来,他就是京城翎管收藏界鼎鼎大名的于木先生。淳于兰想起丈夫当年曾告诉她,他的这根翡翠翎管是从BJ翡翠翎管收藏巨鳄于木先生手中拍得的。当时,于木先生一直在等一个从BJ打来的电话,那是一位通过电话竞拍的神秘人物,这个人一直和淳于兰丈夫竟拍,当拍卖价达到100万时,那个神秘电话突然断线了,急得于木先生满场乱转,无奈,截拍的时间到,这根翡翠翎管终于让淳于兰丈夫拍得,现在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于木先生慢悠悠地喝着他新要的那杯拿铁咖啡,面露微笑地看着陷入沉思淳于兰。
“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于木先生问淳于兰。
“哦,是的,你这个名字我很熟悉。香港竞拍,那个神秘的电话。”淳于兰开始对眼前位于木先生刮目相看。
一个谜接着一个谜,淳于兰有些理不出头绪了。
“你知道吗?那个从BJ打神秘电话参与香港竞拍的人,就是上官先生。当时,因为电话故障导致电话断线,他丧失了收藏这根翡翠翎管的最好机会,他简直是懊丧之极!我也因此损失了一大笔钱,这根翎管应当远不止100万元的。你丈夫是拣了个大漏!
这件事之后,我和上官先生、林白先生相约见了面,大家约定,今后高档的翡翠翎管拍卖,我们不管谁想买,都一定要到现场参加拍卖。”
听于木先生说到这,淳于兰不禁把她的翡翠翎管紧紧地握在手里,仿佛是怕于木先生把它抢走似的。
“哦,你不用紧张,拍卖场上一锤定音,东西是你的了,大家就只有眼馋的份。”于木先生温和地对淳于兰说。
“于木先生,我很想知道,你和上官先生、林白先生三人,究竟谁的翡翠翎管收藏是京城第一?谁是京城翎管王?”淳于兰很礼貌地问道。
这次,于木先生很快就回答她了。他说:“在收藏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说谁是扬名立万的第一名,主要看谁拥有档次最高的那件收藏品。比如,在集邮界,一枚猴票,发行时是8分钱一枚,而今天居然涨到1万5千元一枚了。你拥有一枚猴票,成了‘有猴阶级’,你的集邮身份就很不一样了,在集邮界,那就是讲师级别。如果你拥有一个四方连猴票,那就是副教授。如果你拥有半版猴票,那就是教授。当然了,如果你拥有一版猴票,那就是集邮收藏大师了。呵呵呵,当然,我这只是个比喻。”
“那你们三人中,谁是那个收藏清代翡翠翎管的大师呢?”淳于兰步步紧逼地问。
“当年,在收藏清代翡翠翎管的人中,谁要是拥有三个最顶级的翡翠翎管中的任何一根,谁就是翡翠翎管的收藏大师。”于木先生又卖了一个关子。
淳于兰忽然发现,于木先生不再用他的咖啡勺搅他的咖啡了。显然,聊天的话题进入了他最熟悉的领域,他可以信马由缰地侃侃而谈了。
“哪三根翡翠翎管?”淳于兰迫不及待地问。
“我只能告诉你,其中的一根,就是你现在脖子上佩带的这根。”于木先生颇有些神秘地说。
“哦,这么说我现在是收藏翡翠翎管的大师了?”淳于兰好奇地问。
“那当然,这还用问!”于木先生有些怅然地回答说。
“大师这么就当上了?”淳于兰依然有些不解。
“当然,这就是收藏界的幸运和残酷之处。”于木颇有些愤愤地说。
“问一句不该问的,那您现在还算收藏翡翠翎管的大师吗?”淳于兰颇有些恶意地问。
“唉,宝贝已失,不算了!”于木先生真是有些懊丧了。
“但是你曾经拥有过这件宝贝啊。我也听说收藏界有个说法‘看见了就是拥有’,何况你曾经真的拥有过啊。”淳于兰很有些同情于木先生了。
“哦,不。吕克特曾说过:‘如果没有好好把握,就等于从来没有拥有过’。”于木先生说完,又拿起了他的咖啡勺搅起了他的那杯拿铁咖啡。
淳于兰望着于木先生,很感谢他在短短的时间就教会了自己这么多收藏翡翠翎管的知识,自己也居然成了“大师”了。
“如果你实在太喜欢这根翡翠翎管了,我索性借给你把玩几天吧。”淳于兰不知为什么梦幻般地迸出这么一句话?突然莫名其妙地大方起来了。她也许真的有些可怜于木先生了。也许是很想从于木先生那多学习一些收藏翡翠翎管的知识。
“喔,那怎么行。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名士不掠大师之美。巧取豪夺,那算什么人!收藏者,总要有些独立的人格!”于木先生摆摆手,很有尊严地回答。
一下子,淳于兰对于木先生更加肃然起敬了。
“于木先生,我很想问您,您在收藏圈里有女性的收藏朋友吗?”淳于兰有些惴惴不安地问。
于木先生盯着她看了一眼说:“收藏界大家都是独来独往,交什么朋友?画家黄永玉曾说过‘狼才需要成群结党,狮子不用’!”
淳于兰有些不同意黄永玉的观点,因为,看过《动物世界》的人都知道,狮子也是成群结党的!
但她说出口的话是:“您能介绍我认识一下上官先生和林白先生吗?”
于木先生沉思了片刻后说:“林白先生因为生意常驻香港,很难见上面。上官先生深居简出,是从来不见陌生人的。而且,搞收藏的人是不喜欢结交圈外的朋友的。收藏大师们喜欢隐秘低调,乐于孤芳自赏,沉醉于独往独来。当然,在中国,收藏不是一个职业,而是个人嗜好。也许一个收藏者有着很体面的工作,在工作中他要和很多人打交道,他表现出是一个很外向的人。而一但进入收藏领域,他们就像变了一个人,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在自己的私密居室里,独自一个人把玩和鉴赏自己的收藏品,自得其乐!其中的妙处,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那我就无法认识他们了吗?”淳于兰很失望地问。
“办法有一个,你把你戴的这根翡翠翎管上拍,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到拍卖现场参加竞拍的。”
“我的这根翡翠翎管真的能吸引这些大收藏家吗?”淳于兰提高了声音说。
“我想是这样的,对他们应当很有吸引力。”于木随声附和着。
“那我就永远不拿出来上拍,让他们馋死!”淳于兰颇有些不忿地说。
“呵呵呵,你这是孩子气,你如果不收藏翡翠翎管,留着它也没用,不如拿出来换两个钱花。”于木先生循循善诱地说。
“我想请你给这两位收藏家带个话,如果他们不见我这个圈外的朋友,就别想在拍卖会上见到我的这根翡翠翎管。”说完,淳于兰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走人。
一个漂亮娇小的女服务员走过来低声和她耳语说:“那位先生已经把账结了。”
淳于兰站起身,对于木先生说:“谢谢你的一番教诲,我回去后会好好消化一下这些收藏知识的。告辞。”
于木先生没有起身,他把咖啡勺放到桌上,抬手和淳于兰说了声:“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