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有声音响起。

“大祭司……”

来汇报的鱼人声音一顿，然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瑟瑟发抖。

因为在他开口的刹那，那一只漆黑如墨的眸子便攀附上了他的躯体，令他如坠冰窟。

在那一瞬，大祭司便猛然抬头，不知是因为是恐惧还是因为愤怒，扭曲的面目几乎痉挛在一处，近乎咆哮地向那守卫嘶吼：

“——什么事！”

“新……新的祭品，带到了！”

在近乎颤抖地说完自己的职责之后，守卫见大祭司没什么反应，如蒙大赦，挥了挥手示意赶紧将人带上来之后，就逃也似的奔离了这本该神圣无比的阴森祭坛。

场上只留下那被强行推上来的鱼人还有一位苍老的大祭司。

阴寒的氛围侵蚀着那鱼人的身体，即便感觉不出寒冷，但这气氛依旧让他开始颤抖，似是不习惯这样的场景，他颤颤巍巍开口：

“大，大祭司……”

但在他开口的一瞬，便望见了那祭台之后堆积成山的如他一般的鱼人尸体，以及那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尸臭。

他的眼瞳猛地一缩，墨绿的鱼脸都苍白了几分，像是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那样，嘴里紧接着的问候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啊，是你，我记得你。”但大祭司并未去管浑身僵硬的鱼人，只是缓缓站起，咧开嘴角，松垮的面部肌肉颤抖着，露出朽败的黄牙，缓步走向了那个鱼人。

而后停在了鱼人的身前。

“你是9304对吧？”大祭司的语气似乎变得分外温和起来，没有颐指气使，没有高高在上，就仿佛一位和蔼的长辈正在向一位晚辈问好。

就像是一切的阴暗都被隐藏了来，于是阳光明媚，花团锦簇，世界好像再一次变得美好起来。

鱼人呆呆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受宠若惊。

“您，您知道我？”

“当然。”大祭司和蔼开口，“每一位城邦的住民我都知道，每一个新生儿的诞生也都会得到圣神的赐福。”

那鱼人顿时说不出话来，有些感动，又有些不敢动。

“还记得城邦最核心的那一条戒律吗？”年老的大祭司轻声询问。

“当，当然。”鱼人回答地磕磕绊绊，但还是将那条戒律说出：

“任何的公民都是城邦的一份子，任何公民也都应为城邦的繁荣和存续奉献一切……”

大祭司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背诵完毕，大祭司才微微露出笑容。

“那你……有为城邦献出一切的决心吗？”

欸？

鱼人一愣，但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着那堆积而起的尸体，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蠕动着，可在无边的恐惧之下半天都再难说出一句话，就连双腿都开始变得瘫软起来。

如不是面前的大祭司扶了他一把，他恐怕就要直接跌倒在地。

“放心……”

而就在他恐惧之际，却骤然听见了大祭司轻柔的安抚声。

他心头当即一喜，难道是他想错了？

刚想激动开口表示着感谢，但下一刻他便僵住了，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瞳，仿佛直视着深渊。

感受着那已然刺进胸膛的漆黑短刀，在血液渐渐流失的寒意里，大祭司那后半句话才姗姗传入耳中：

“——城邦会感谢你的奉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