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光说的话,一字一句,他全都听见了。
他原以为母亲是个为爱痴狂的傻女人,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
但是,他原以为父皇,对母亲是有几分真心与爱怜的,由此爱屋及乌,待他格外不同。
现在看来,原来竟全是笑话。
他落寞了片刻,也茫然了片刻,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世上。
可倏然间他想起,自己该去找顾银韵了。
“银韵……”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颤了一下,他离开老宅,越过翊府战战兢兢的一干人众,无言向外。
桐戈将他的命令执行得很好。
天幕昏昏沉沉,城中寂然无声。
没有吼叫、没有嘶鸣、没有哭喊,甚至连沸腾的火光都削弱下去,变得静而无声。
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桐戈领着一队人,等在翊府外,见季寰出来,立即就迎了上去。
“殿……”
他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季寰淡漠至极的眼神打断,那双黑洞洞的眸子,空寂如深渊,散发着淡淡的、毁灭的光芒。
桐戈打了个冷颤,识趣收声。
是以季寰的视线掠过他——如同掠过一个死物——落在西南方向,三皇子的宅邸。
“我该去找顾银韵了。”
他喃喃着,仿佛这是他此生仅有的目标,失去了这一句话,他顿时就不活了似的。
*
宫墙外,人影幢幢。
季寰麾下的军马已将此地重重围住。
一边倒的战局持续到现在,除了这墙垣顽固的皇宫,整座京城早已是他们囊中之物。
火光映照下,领兵的吴也骑于马上,脸上看不出太多轻松。
怪异至极。
面前宫门紧闭,血腥浓郁,自宫墙内飘来渺渺血雾——
他们尚未攻入,里面就已死了许多人。
派出的斥候说,宫墙内刚经历过一轮血洗屠杀,宫人侍从们被尽数屠戮殆尽,尸体堆成小山,土地浸做深红。
宫里不见顾钰身影,守着的,是一队阴冷沉默如死人的宫廷侍卫。
他们的身手非同寻常,动如鬼魅,悄无声息,比起侍卫,更像是豢养在宫中、见不得光的杀手死士。
他们的思维同样异于常人,面对必死的局面,竟选择绞杀宫中所有仆婢,负隅顽抗。
他们是先帝一手培养的心腹侍卫。
像一群没有脑子的狗,不懂得思考,只知道向自己认定的唯一主人尽忠。
问题恰恰在于……
他们认先帝为主,为何要向顾钰尽忠?
还是以这般惨烈的方式,这样残忍的手段,手上沾满血腥罪恶,不留半点后路。
“将军,里面送来了字信。”
吴也接过那张残破的字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纸张边缘还染着未干的血液。
他看了好半天,才辨认出字条上写了什么 ——
不是狠话,不是求和。
宫中的冷血怪物们问:
“陛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