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止戈动作,涟绛身前的裂口唰啦一声飞速闭合,结界上挂着的眼睛瞪得极大,怨气冲冲地盯视涟绛。
花迟以水为刃将那眼珠割下,但紧接着那处又长出新的眼珠,眼神惊惧而惶恐。
涟绛与花迟相视一眼,皆意识到这些都是从死在断魂笔下的人身上剜下来的,除不尽,斩不绝。
那边玉佛见此情形,将弯刀一挥负于身后,继而扯下臂上佛珠,刹那间乐声如同洪水般咆哮而来,硬是将诵经声遮掩。
无形的利刃细线随着乐音挥舞拉扯,将满山头的光点割裂搅碎。
眨眼间漫山遍野都是巴掌大小的血雾。它们漂浮在空中,好比流火,宛若落叶。
“无妄曲煞,”止戈双眼微眯,斜乜着眼睛看向玉佛,“看来你是非要与我作对不可了。”
玉佛握着佛珠,冷目瞧着他,道:“七殿下,你与太子殿下本是手足兄弟,如今太子殿下为救天下苍生与魔骨交战,你不去帮忙便也就罢了,竟还有脸到这儿来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你。”
止戈闻言冷笑道:“废话少说,今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旋身而起,手中握着的断肠笔无墨而现笔迹,潦草而杂乱无章。
涟绛站在花迟身后,见无数成团的血雾如箭矢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而后在顷刻间被无妄曲煞打散,又于半空中重新凝聚,再次袭来,如此循环往复,丝毫不见停歇。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向止戈时,见止戈嘴角噙着笑,似乎并不着急要杀死他们,而是像猫捉老鼠似的,先将猎物玩弄到精疲力尽,再给予致命一击。
“不能再拖下去了,”花迟也意识到这一点,与两人道,“断肠笔原先是焚骨妖的东西,止戈一直在用断肠笔,必是想借此引来焚骨妖。”
焚骨妖,凶邪之物,最善学人。
如今涟绛没有法力,若真对上焚骨妖,就算花迟与玉佛拼死相护,只要焚骨妖照猫画虎地学上他们两招,那么涟绛必定难逃一死。
思及此,玉佛与花迟相视一眼,朝涟绛道:“我们拖住他,你先下山。”
说着,两人便齐身打向止戈。涟绛退至檐下,灵活避开血雾,正欲打开后门出去时,颈后忽然吹过一阵凉风,寒意刹那间爬遍全身。
涟绛悚然,面前有猩红粘腻的液体滴落。
他望着那些黏液,头顶赫然传来哼哧哼哧的呼吸声。
下一秒,他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只听轰隆一声,一只奇丑无比的、枯瘦如柴的手掌猛然将院墙按倒。
涟绛连忙护住自己,但百密中有一疏。膝弯被溅起的碎石大力击中,他闷哼出声,顿时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在他身后,青面獠牙的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吐着猩红细舌,正用额上六只颜色各异的眼睛盯着他。
他艰难地翻身,蜷着腿向后退,一时难以站起来,只好盯着焚骨妖慢慢摸到勾玉弓。
焚骨妖身子微微后缩,随后猛地蹬地扑向他。
“涟绛!”
花迟瞳孔骤缩,猛扑上前。但紧接着,破日横空而至,挡在他的身前。
来不及了。
花迟呼吸微滞,以为涟绛要就此丧命,却不想下一瞬,焚骨妖哀叫着甩头,尖牙堪堪从涟绛身边咬过,掘起成片泥土。
花迟诧异地睁大眼,只见焚骨妖的眼睛里扎着一根枝条。
“涟绛!”他回过神,立马踹开破日,飞扑向涟绛将他从地上拉起,旋身捏诀震开焚骨妖甩下的尾巴,“你怎么样?”
涟绛浑身脏透,嘴角鲜血未干,朝着他微微摇头,强忍着疼道:“我没事。”
正说着,那边玉佛与止戈相斗之处遽然鲜血四溅。
涟绛抬头,霎时只余满目错愕——玉佛手中的佛珠竟然叛主,无形的刀刃削下他肩上血肉,险些连臂膀都被斩断。
玉佛吃痛松手,佛珠霎那间散落一地,噼里啪啦仿佛鞭炮声作响。
他捂住肩膀,指缝间露出红血白骨,难以置信地看向止戈,“你做了什么!?”
止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握在手中的断肠笔收起,转而攥紧破日,冷笑道:“我能做什么?无妄曲煞本就是邪祟,你制不住它自然会被它反杀,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玉佛瞪着他,气到连嘴唇都开始发抖,“卑鄙!无耻!”
“这叫兵不厌诈,”止戈望着他,破日上缠绕着的金链缓缓显形,而金链的另一端,系着佛珠掉落时出现的漆黑鬼影,“它早就忍受不了你了,我只不过是帮它脱离你的掌控而已。至于伤你杀你,那都是它自己想做的事,我可没有指使它。”
玉佛扭头看向鬼影,脸上满是被背叛的怒意与失望。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咬牙举起积海刀再次斩向止戈。
止戈笑看着他,扯着金链抖了抖,道:“你不是说终有一日你会打败他,让他对你刮目相看么?现在是时候了。”
鬼影动了动,竟是真的听懂他说的话,骤然腾身扑向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