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啊?”
酒保大哥这才纡尊降贵地抬头赏了她一个眼神,过了一会才淡淡地丢出一句:“江南。”
“江南……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南边小山村的,家里穷,高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我妈生我的时候刚好走到村子的南边,就叫江南咯。”
“哦……”这名字取得还挺简单粗暴的。
“我叫吴越,越王勾践的越。”
“嗯。”只得到江南一句淡淡的回应。
吴越不死心,又继续问:“你在这干多久啦?”
“怎么?查户口啊?”
吴越摸摸鼻子:“那不是我干的事,我就是……相互了解,增进增进感情,交个朋友嘛!”
江南给了她一个“我不信”的眼神,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吴越也不掩饰了,掏出手机翻了一下,犹豫了一瞬,还是递了过去,问:“你……在这见过这个人吗?”
江南看了一眼照片,说:“见过啊,前一段时间经常来,诺,就坐在你隔壁的那个位置。”
吴越闻言拿手机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又继续问:“那……她来这都干些什么?”
“也没干嘛,就自己一个人来,要了瓶啤酒就光坐着玩手机了,别人搭讪也不理……不过……最近好像没来过了。”
吴越没有再问什么,默默地把点的那瓶啤酒喝完,就走了。
江南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接着眉头微皱,因为他看到吴越出门后不久,三个人影也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
“站住!臭丫头!”
吴越有些出神,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周围的房子都大门紧锁的样子,本来街上的一两个人也神色匆忙的走没影了。
叫住自己的是站在街口的三个人,吴越认得,是上次的红绿黄三人组。
“哼!让老子逮着了吧,这一次可没人来救你了!识相的就乖乖地跟我们走,不然……呵呵……”
站中间的黄毛一边放着狠话,一边从口袋掏出一把东西,然后左右乱晃着。
站后面的绿毛还是有点怵吴越,不自觉地往后又退了一步。
旁边的红毛注意到了,小声啐了他一口:“啧,没出息!”
一道银光闪过,把吴越的眼睛晃了一下,眯起眼才看清,那是一把折叠匕首,还挺新,锋利的刀身被周围的灯光映得雪白。
吴越突然觉得有点生气,大概是酒气上了头,没由来地浑身开始发热,像被火烤一样,肩膀上的纹身处隐隐刺痛,心底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人吞没。
吴越没有说话,只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近。
如果红黄绿三人组离她近一点的话,就会发现吴越眼角微微泛红,浑身上下透着冷意,隐晦不明的灯光下的那张脸刻着满满的狠厉,杀意四溅,活像一只黄泉地狱爬上来的索命恶鬼。
虽然他们没发现这些变化,但动物感知危险的本能还是有的,匕首虽然握在黄毛手里,但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人影,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握着匕首的手又紧了几分,做出一个朝前姿势,以此来寻求一点安全感。
黄毛刚到嘴边的狠话硬生生给转成了:“你、你……你想干什么!”
但前面的人影置若罔闻,仍是慢慢地踏着一步一步过来,这跟他想的反应不太一样,黄毛咽了一下口水,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了,但作为老大,又不能表现得太怂,正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大喝救了他。
“你们干什么!”
这声音有点熟悉,接着听到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黄毛当机立断地把新买的刀子往旁边一扔,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吴越恍惚中感觉被人猛地拉了一下,脚下一踉跄,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但是……
“哎哟!”大哥,你拉链硌到我头了!
被疼醒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顾深掰住吴越的两边肩膀,居然觉得一边有些热,但没管那么多,猛地摇晃了两下。
“停停停,要晕了,要晕了……”吴越彻底被摇醒了。
顾深松开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除了脸有点红,衣衫整齐,不像被欺负过的样子……
咦?额头有个小红点,被蚊子咬的吧……
确实没有什么事,才放下心来,再看,那群小混混早就跑没影了。
于是,吴越在这场危险中,唯一受的伤就是被某人的拉链硌出的一个小红包。
“你……你怎么在这?”
“警用电台接到匿名举报,我刚好经过,就过来看看了。”
“打架斗殴也管?你这业务范围挺广啊……哎哟!”
吴越还没说完头就被敲了一下,不太重。
“幸好我来了!不然你今晚就完了知道吗!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啊!哈?”
幸好你来了,不然今晚他们就完了,吴越在心里暗道。
吴越现在还心有余悸,那股无由来的怒火和恨意激起骨子里那股令人战栗的兴奋,血液疯狂澎湃,一瞬间夺走了全部的理智,只剩下想杀人的嗜血欲望驱使着身躯,那感觉就像……
恶鬼上身……
“想什么呢,这副表情!”
顾深把一杯从便利店买来的热奶茶塞进了吴越手里,“醒醒神。”
“谢谢你啊!”吴越接过奶茶,小小地喝了一口。
顾深摆摆手:“谢什么,我送你回去。”说着爬上了车。
顾深自己内心也觉得很无奈,自从认识了吴越之后,跟捡了个闺女似的,自己一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一夜之间变身老父亲,简直操碎了心。
吴越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爹,只看顾深阴晴不定的脸,觉得有点想笑,于是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然后捧着奶茶笑得前翻后仰。
“还好意思笑……你又来这干嘛?”
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呐呐的声音:“我……也路过……”
顾深翻了个大白眼,当我傻呀!
“不想说算了。”顾深没再追究。
一时无话,吴越放下奶茶,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了起来。
顾深以为她折腾累了,睡着了,刚想从车后座拿外套给她披上时,就听到一句很轻的声音。
“你说……人为什么会想杀人……”
顾深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要我还是个黄毛小子的时候,我会大声地告诉你,因为他们都是坏人,心狠手辣所以杀人如麻。”
“但我十七岁上警察学院,当过卧底,抓过毒贩,又当了好几年的刑警,见过许多杀人犯,也明白不一定所有杀人犯都是坏人……我见过一个女人带着女儿改嫁了个畜生,天天被打得鼻青脸肿,活得跟猪狗一样,有一天亲眼看见那畜生对自己孩子下手,当即冲进厨房拿了菜刀,把压在孩子身上的男人砍成了肉泥……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女人冷静得跟刚剁了饺子馅一样,还在轻声地哄着孩子……”
“唉,为什么想杀人,大概是被逼上了绝路……”被自己,被别人。
爱恨之极致,非鲜血与生命不可慰籍。
吴越没有再说话,大概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