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没有让令妃起身,直接坐在了软榻上,目光并未直视跪在地上的她,而是紧闭双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朕还记得永璐生病时,你彻夜难免,寸步不离的照顾他,想尽办法想要救他。永璐离世时,你悲痛万分,在朕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为人母时,你慈爱悲悯,可是令妃,朕万万没想到,朕之子嗣一个一个竟死在你的手中。”
乾隆强压下心底的怒火,语气平静得仿佛在与还是宠妃时的她闲聊一般。
“皇上,臣妾十九岁就成了您的魏贵人,臣妾心中,皇上是个英雄,是个明君,臣妾一颗心都给了您!”令妃深情地说道,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您有那么多的妃嫔,臣妾看着一年又一年的新人入宫,心中也会妒忌,也会吃醋。然而臣妾不能表露半分,因为孝贤皇后教导臣妾,妾妃之德在于乖巧温顺。可是皇上,对于臣妾来说,为了在这宫中站稳脚跟,把心爱之人推给别的女人,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啊?臣妾又如何能忍受她们诞下您的子嗣,让您与她们之间有了血脉的羁绊呢?”
“你如今简直如同疯妇一般,亦或许你一直都是这般模样。”乾隆怒道,“令妃,朕给你的宠爱你自己应该有数!同年封嫔,你便是嫔位之首;无子封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在这深宫之中,臣妾何以立足?皇上,您真的觉得是您的宠爱吗?”令妃凄美一笑,语气中满是悲凉,“臣妾承认,皇上曾给予臣妾盛极一时的荣宠,然而在这深宫之中,臣妾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摇摇晃晃,不敢有丝毫的差池。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是皇上以为的一团和气,而是一座吃人的牢笼。若只靠您那几分缥缈的宠爱活着,皇上,您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事实上,谁有皇子,谁才能在这后宫之中有保命的可能。若是没有五阿哥,皇上会一次又一次地饶过愉妃吗?恐怕早就将她贬为庶民,打入冷宫了吧。”令妃继续说道。
乾隆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宠爱的女人,竟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和狠辣的手段:“朕的后宫,岂容你如此诋毁?”乾隆怒喝道。
令妃抬起头,目光直视乾隆,眼中满是决绝:“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这后宫之中,人人自危,臣妾若是不为自己打算,又如何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这后宫之中有一席之地,为了能多看皇上几眼。”
乾隆冷笑一声:“为了多看朕几眼,你便残害朕的子嗣?令妃,你可知罪?”他冷冷地看着令妃,眼中再无半分温情。
令妃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地:“臣妾知罪,但臣妾不悔。在这深宫之中,臣妾早已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如今,事已至此,臣妾也无话可说,只愿皇上能给臣妾一个痛快。”
乾隆看着眼前的令妃,心中五味杂陈。他曾以为,自己对她的宠爱能够让她在这后宫之中安享荣华富贵,却没想到,这份宠爱最终却成了她残害子嗣的利器。
“朕没想到,朕宠了多年的女人,竟然不配为人!朕会给你一个痛快,但绝不是现在。”乾隆说完,起身离去,没有再给令妃一个多余的眼神,留下令妃一人在这空旷的延禧宫中,可他眼角渗出的泪水既有对于这份感情的错付和对自己枉死甚至没机会出生的孩子的祭奠。
永寿宫
夜色静谧,乾隆缓缓步至其外,心中暗自思量,这个时辰,她或许早已就寝了吧。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正殿那盏灯依然为他亮着,犹如一束穿透黑暗的光芒,引领着他走出内心的阴霾。
他悄声走进正殿,发现萧云坐在榻上认真翻阅着手中的大字,她是在等他回来吗?影子随着烛火晃动惊扰了这幅温馨的图画,青丝如瀑,轻轻披散在背的美人轻抬眼眸,嫣然一笑,随即放下手里的宣纸走向他:“毓庆宫的事儿我都处理好了,我自作主张追封了索绰罗格格为侧福晋,就当稍加安慰观保大人这颗老臣之心好不好?”
“好,听你的!”乾隆把人揽入怀里,他深知她聪慧通透,自己事后去了延禧宫,想必她也早已想明白其中关窍,她一直懂他,此事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此时此刻也不愿主动提及。
萧云依偎在乾隆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她当然知道,这是乾隆与令妃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也知道他此次所遭受的打击有多么沉重,所以她不主动问,直到两人躺在床上,彼此间的话语似乎都已多余。沉默,成了他们之间最深刻的交流。这份不言而喻的默契,让乾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第二日一早,乾隆下旨令妃魏氏禁足延禧宫,七公主和九公主先暂时送到慈宁宫由老佛爷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