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声又脆又亮的叫卖声响起:
“栀子花白兰花要伐——”
沈乐由衷地笑了起来。光听这叫卖声,鼻端就仿佛能闻到幽幽的香气,佩一朵在衣襟上,一天不散;
皮肤上就能感到柔和的熏风,吹在脸上、手上、身上,带着暖洋洋的、懒懒的湿气;
舌尖就能尝到熟悉的滋味,底部焦脆吱吱作响的生煎馒头,浓油赤酱的红烧肉,鲜得打耳光都不肯放的小馄饨……
到中国啦!
小油灯,我们到中国啦!
视野微亮微暗。一只纤细的,几乎没有老茧的手,拎着银闪闪发亮的崭新小油灯,晃晃悠悠,不断前进。
走过弄堂,走进一栋石库门房子的后门,穿过十来平米大小、七八户人家共用的灶披间。
从灶披间侧面,陡峭到几乎手脚并用的楼梯爬上去。登上二楼,往左一拐,低头弯腰,进入逼仄的亭子间。
七八个平方米的房间,层高只有2米,在里面走动,都有种要时时低头的感觉。一脚踏进去,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层是灶披间,做饭的热气腾腾往上;上一层是晒台,晒衣服了就滴水,不晒衣服,太阳的热力透过天花板,直接传进室内。
而整个亭子间,只有一扇靠北的小窗。想要穿堂风,不存在的,想要舒适的通风,不存在的……
沈乐哪怕置身于记忆当中,都被这股闷热逼得有些难受。煤油灯的主人却毫不在意,往桌前一坐,迫不及待地点亮了煤油灯:
“啊,太好了,终于有灯了……”
那人感慨了一句,灯下翻开书册,很快就沉浸了进去。翻书的时候惊鸿一瞥,沈乐仿佛看到,封面上的字是《新青年》。
是这样啊……
小油灯,你接受的,是这样的传承吗?
视野恢复,沈乐笑着摸了摸小油灯,心情十分轻快。指尖噼啪一声轻响,仿佛小油灯迫不及待,在和他打招呼。
下一刻,眼前大放光明,同学们,村民们的欢呼,从各个方向传来:
“来电了!来电了!”
啊,来电了,可以继续干活了。至于开工修复油灯,那还是等明天吧,当天上手,不可能的!
他老老实实,帮导师画了一晚上的图。第二天一早,跟着大伙儿一起去爬山,去看需要修复的古建筑:
“沈乐!沈乐你走慢一点!走这么快干嘛啊!”
“你们这些小伙子啊,就是不行,还不如我老头子。”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反而是导师大人脚步轻快,距离沈乐最近,甚至还有空嘲讽学生:
“多练练啊!干咱们这行的,体力不行,走不动怎么可以!你们还好是跟着我,要是去田野考古,体力这么差,累死你们!”
“老板您别说了……”
一片哀嚎。沈乐也忍不住抹了把汗,微微有点心虚:
要不是他开发了铜片的特异功能,要不是铜片指引校正的五禽戏他一直在练,要不是有那个热流撑着……
搞不好他的体力还不如63岁的导师……罪过罪过,那可真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