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听了一边是以二打一,另一边又是以四敌一,心知吴姓名、铁手道人等这些人俱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宗师,不免担忧起一僧一道两位世外高人了,急问道:“那一僧一道安危如何了?”
李大肚子道:“那个老僧也够了得,先使了个古怪拳法跟四人斗了百十来合,居然未见败相。又使了个身法与那老道合到了一处,一僧一道两人又使出了一种古怪的阵法,与蕃僧旦增他们六个人斗在了一处,双方打的难舍难分,不见胜负强弱!”张继听了心中哭叫,默默不语。
李大肚子叹道:“唉!我老叫花子过了这大半辈子了,也未见过这样一场大战,只怕要比你在神龙领上那场大战还要激烈些!这两方每一个都已经使出了看家保命的手段,偏偏我老叫花子本事不济,无法劝住他们,只有先赶来闲云庄搬救兵了。张二侠,这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我老叫花子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止住他们这一场厮杀了……”说着又大骂师父吴姓名糊涂,继而咒骂赵岵不住,捎带着抱怨蕃僧旦增全无高僧风范。
张继见他虽然平素与师门丐帮似有不和,眼下又在背后大骂师父,实则流露着对师父吴姓名的无限情谊,骂的越凶,恰恰是害怕师父有所闪失,忽然间想起了近二十年来不曾见过的师父,更加五味杂陈。
呼喝声越来越近,远远便传来铁手道人粗狂的叫声与痴癫二僧难听的咒骂声。
李大肚子叫道:“看!就在前面!”
拳脚生风,呼喝震天,忽然疯丐吴姓名裂空一叫:“一清贼道,觉清秃驴,今日不见高低誓不罢休!”声如雷吼响彻云霄。痴癫二僧中一个也高叫道:“废什么话!照死里打!”赵岵也道:“我再问一遍,你两位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一僧一道也不答话,只是哈哈哈齐声大笑。
张继与李大肚子齐齐落地,借着月光瞧去,只看了个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六条人影直如走马灯般围着一僧一道正自厮杀。疯丐吴姓名忽上忽下,正使出了生平绝技奔雷手全力以赴,六人之中他武功最高,一身破布衲衣迎风裂响,几欲被撕碎。蕃僧旦增和尚与武林盟主赵岵身法次之,一个手持利刃掌剑齐发,使的是华山派的不传绝学;另一个袈裟鼓起,两臂泛金,使得正是密宗的无上神功。痴癫二僧一个正使开峨嵋千手掌,另一个运起十二庄功,宛如一人分身如二;铁手道人掌如团扇,次第而来,发的正是生平绝技崆峒派镇山绝学乾坤金刚掌。
一柄利剑,两对铁拳,三双神掌,六套神功,只将两个须发花白的世外高人围在垓心不住厮杀。
再看那一僧一道,觉清和尚身如鬼魅上遮下拦,一清老道并指为刃剑气纵横,二人招式忽柔忽刚,忽急忽缓,有时老僧进攻老道防守,又过几招后,变为老僧防守老道进攻,阴阳互补,瞬间互换,乾坤顺逆互相颠倒,竟与六人杀得难解难分。
张继看得直冒冷汗,自己生平经历大小之战无数,仗着一身武功从无惧怕,如今见了别人这般惊心动魄的厮杀,也不由得后怕起来:难道也是这样过来的?摇头暗想道:“按理来说,这些人没有深仇大恨,哪里犯得着如此以性命相拼?”
继而一声长叹:“江湖啊江湖!难道就是这些永无休止的争斗与厮杀吗?”
李大肚子抱拳急道:“张二侠,快快出手,让他们罢斗啊!”张继见眼前这两波八人各个真力已经运到了极致,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低声道:“前辈切莫高声。一旦有人稍加分神,双方局势便要失衡,另一方便会粉身碎骨。”
李大肚子呆住了,颤声道:“连你也没有办法了吗?”张继望着酣斗的八人,良久无语。李大肚子伤神道:“师父啊师父,你这……究竟,究竟图的什么呀?”
良久,李大肚子喃喃道:“也是,也是啊!天下事,又有几件能够靠着拳脚武艺来解决的?”
身后一个声音声音道:“张居士不是不能出手,是不敢出手吧?”
二人吃了一惊,原来二人正自沉思之际,竟然未曾发觉身后有人来,仔细一瞧,暗夜中走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来,那老人中等身材,除去瞧着康健,也瞧不出别的来。
李大肚子正自诧异,张继却已跪倒在地,参拜道:“晚辈见过仙长!”言语之间极有喜意。
那老道走进前来,扶起张继,道:“看来你心法已乱,心法一乱,拳脚便乱,是拉不开他们了,可惜啊可惜!”张继欠身道:“仙长内功通神,定然能够阻住他们了!”
李大肚子忽然颤声道:“云……云阳真人……”那老道哈哈一笑,道:“李施主好眼力!”
这老道正是全真教掌教云阳真人。
云阳真人摇头道:“我与你师父,这一清道人、觉清和尚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另几个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他们止斗,老道我也无能为力。”
场上八人越斗越酣,转眼又过了七八十招,尚自难分难解。张继与李大肚子也越看越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叹息。
云阳真人又道:“莫急!莫急!少林觉明方丈稍时即到,他或许会有法子。”张继欲问又止,一面望着酣斗的八人,又仔细留意周围,谨防再有人意外闯来,干扰了场中的战局。
不一时,张继但觉远处微微异动渐近,云阳真人与李大肚子先后转头去看,一条灰影已经闪到跟前,正是如今少林寺的方丈大师觉明神僧到了。
三人都识得觉明方丈,一起上前施礼,觉明方丈匆匆还礼,望着酣斗的八人,低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云阳真人问道:“大师,可有什么法子止住他们吗?”
觉明方丈望了一眼张继旋即会意,摇头闭目道:“老僧也无能为力。”
李大肚子闻言面如死灰,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喃喃道:“难道……难道……真要看着我这糊涂蛋师父真力耗竭不成吗……”
云阳真人又问道:“若你我二人联手呢?”觉明方丈摇头道:“你我一修道,一学佛,心意不能尽数相同,共同出手,只会害了他们,徒增罪孽。”
这八人兀自酣斗,浑未将场外的四人放在心上,只一心应付拆招,全无罢手之意。
张继心悬闲云庄内宋忠等一干钦差,又怕婚宴之上再生变故,急欲早早结束此间之事,回去同众兄弟一齐应付。牙关一咬,抱拳道:“二位前辈,既然左右全无善法,就让晚辈勉力一试吧!”
觉明方丈与云阳真人相互一视,觉明方丈先问道:“你是出手将他们尽数打倒?还是准备接下他们八人的内外合力一击?”云阳真人也问道:“是相助圈外的疯丐等打倒一清老道与觉清和尚呢?还是相助圈内的一僧一道,打倒疯丐等六人?”
张继被他二人一问,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觉明方丈叹气道:“你纵然神功无敌,看来仍是决心未稳,纵是出手,只怕也会失手。不可!不可呀!”
呼听得远处有兽蹄渐进,四人依次觉察,等功力最弱的李大肚子发觉时,洞箫声已呜咽传来。
众人只闻一阵清幽柔和,如潺潺流水般滑尽心头。张继与李大肚子正猜想是哪位高人驾临,走兽蹄近,见一人骑了一匹奇怪坐骑而来。
张继与李大肚子吃了一惊,见一老道端坐于坐骑之上,吹箫而来。胯下四脚兽更加奇怪:似鹿非鹿,似马非马,似驴非驴,似牛非牛,头生角,蹄分趾,令人瞠目结舌。
李大肚子呆呆地忽道:“四……四不像?”
觉明方丈与云阳真人相视一笑,向张继、李大肚子笑道:“这位是崆峒掌门紫阳真人。”
那四不像止蹄而立,背上的紫阳真人浑未瞧见四人一般,自顾自地按孔而吹。韵律澄澈,比起李飞云、陆云汉之妙手来全无稀奇可言,李大肚子不解音律,闻之却涤荡尘埃,心旷神怡。
云阳真人与觉明方丈文人渐渐面露喜色,点头不住,云阳真人更是抚髯笑道:“今翻这两位老友有救了。”张继身为后辈,修养见识远不如这两位,一时大惑不解。
箫声依旧悠扬飘渺,却如春雨一般柔和无声,早已经传入了场上酣斗的八人耳中。
张继正自揣摩这箫声的玄妙,李大肚子惊道:“快看!”寻声看去,八人的酣斗之中找不见了杀气,招式已大收锋芒,乍一看,好似友朋切磋技艺,师生比划传授。
张继百思不得其解,暗道:“这箫声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能如此轻易化解干戈,消糜戾气?”
箫声戛然而止,八人的酣斗居然也随即停止。